心绪不定,病就更难好了。
本地习俗,年前拜年、年后走远亲。故而这几天陆续都有亲朋上门,日日备着席。
外头越是热闹,越显得螽羽这里冷清。
小院里寂寥静寂,只有院子里那棵老树被风刮出阵阵枝叶窸窣声。
南地冬日里也有许多树是不掉叶子的,和北方冬景很是不同。
螽羽听着风声,不觉思绪烦乱,又想起那只可怕的野兽来。现如今她每晚睡前都要仔仔细细给门窗上栓,生怕那只怪物爬进来将她的脖子也咬断。
这时门被扣响了两下,是南南:“螽羽姐姐,太太叫你过去呢。”
螽羽想开口,喉咙发痒起来一阵咳嗽。
“我生怕过了病气给夫人,”她坐起身道,“还是不去叨扰了……”
南南推门进来,冷风呼呼往屋里灌。她看到螽羽直打哆嗦,赶忙把门关了,扶着螽羽回到床边。
“今天年三十呢,太太叫你过去吃饭。”南南说着,给她挑外出的冬衣。
“原来今天已经三十了……瞧我,日子都过得糊涂了。”
“我们这儿的年夜饭照例是各家吃各家的,府上一向来就只有老爷夫人摆一桌。”南南道,“夫人不爱和亲戚们打交道,老爷也依着,便是年年如此,不请那些什么六七八九弟弟妹妹过来。”
这倒不错。
螽羽打起精神坐起来,洗了脸、化了眉,拿出质地最好的一件杭绸小袄穿了,去吃这顿年夜饭。
无论如何,总要珍惜在老爷面前露面的机会。
这会儿天色已经擦黑,庭园里堆积着凝成一块块寒冰的雪。
空气冻得连呼吸都好似被冰凌扎着,又有一缕缕浓郁的饭菜香味、香火烛烟,年节的味道涌进鼻尖里,像有一双手仔细收拾着包袱,将心中塞得满满当当的。
路过厨房那院门口,看到年前被咬死的鸡全都用盐腌了挂在屋檐下风干,一只只的真是蔚为壮观。
到了夫人房里,夫人拉着她在桌边坐了,与老爷一起吃饭。
这待遇是螽羽没想过的。她原以为今天叫她来吃饭,夫人怎么说也要给她摆摆脸色。
不成想,原来真是叫她来过个年夜。
三人都落了座,婢女们开始布菜了。张家毕竟是大户人家,兼着做生意走南闯北什么好菜都吃过,厨房做出的吃食味道是极好的。
这美味佳肴一下肚,螽羽心里的郁结也消了不少。
吃完饭,夫人叫螽羽和老爷坐到方桌边去,又拉上东东南南轮换,凑齐人搓起麻将来。
螽羽边打麻将,边听老爷夫人谈闲天。老爷讲他做生意的故事,夫人讲镇子上街头巷尾的八卦。两人好似在一起便有说不完的话,不时笑到一起去。
夫人光顾着讲笑话,搓麻将不上心,螽羽和老爷均是默默给着喂牌也没甚用处,夫人还是输了两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