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昂起头来,注视着那两个老妈子的脸,口中只是笑道:“太太已起身了,还不快煮米备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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螽羽提着食盒回到西院时,屋里已经点起灯,摆起屏风,氤氲着温热的水汽。
太太在沐浴了。
她的心终于松缓了些,接过南南端进来的新毛巾,走到屏风后面伺候夫人。
夫人躺在浴桶里,把头搁在桶沿上,闭着眼休息。
浴桶里的水似乎仍有几丝融化成了粉红的血腥。
整间屋子四壁血痕斑斑,仍然触目惊心。
螽羽坐下来,用毛巾轻轻擦拭夫人的发丝。发丝间仍夹杂着许多细碎的血块,一擦,毛巾就变成红色。
“蝈蝈?你哭了吗?”
“太太……”
“对不起。把你吓着了。”夫人睁开眼睛望着她。
依然是那对漂亮的狐狸的眼睛。
夫人看着她,歪了歪头,抬起胳膊摸她的脸:“你身上都是脏血……”
“不打紧的,太太,让我伺候您——照顾您。”
“没被我吓坏吧,身子有没有不舒服?”夫人的声音很哑,很轻。
“没有不舒服。我刚给您煮了鸡汤呢,等您沐浴完伺候您喝。”螽羽这才又想起什么来,忙道,“孩子也很好。见了您高兴,在肚子拍我,叫我代他向您问好。”
夫人笑了:“你总说这些哄我。”
螽羽眼里有更多泪水要涌出来。
可她已经哭得太多了,眼睛已经干了。
夫人从热水里站起来,披着淋淋漓漓的水珠,伸手解她的腰带:“你也洗洗。洗完了陪我躺着歇息……你也很累了,是不是?”
螽羽脱了衣衫。
白皙的皮肤上,干涸的血水顺着肌理蜿蜒,像油彩滴进笔洗里散开,像残留在砚台里的墨痕。哪怕身上尽是血水汗水、鸡屎泥渍、油烟草灰的脏污,她仍是个美人——她从夫人看她的眼神里能明白这点,夫人看她时,依然是满眼怜爱。
她的小腹已微微鼓起,里头睡着她如今最宝贝的东西。
她期望夫人也能把这块血肉当做宝贝。她只能期望用这东西来求得夫人的垂怜。
她是一件艺术品,被娇生惯养收起来,从来毋需做决定,也不被允许做决定。可今时不同往日了。她知道。
夫人用丝布做的柔软的毛巾细细替她擦净了脸。
让她转过去,替她擦背。
擦着擦着,慢慢停了。原来是把头靠在她肩上,就这么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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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南南一起扶着夫人回她自己屋里,哄着她重新入睡后,螽羽起身换上干净体面的衣服,吩咐侍女把二左管事叫到后院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