侧身准备离开时,视线在顾燃身上停了一会,“顾燃,别再执迷不悟了,到最后你就会知道,我才是这个世界上你唯一能指望的人!”
说完,他捂着胸口,踉跄着消失在停车场入口。
乌蒙蒙的天还在不停的落雪,周南斜睨了顾燃一眼,扫了扫头上的雪,一脸不爽。
“打个架磨磨唧唧,之前跟长辈对峙的嚣张劲儿呢?还有,这人谁啊?我发现你成天不是招惹这个就是勾搭那个的,就不能安分点,也不知道这帮男的都看上你什么了,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
顾燃愣了一下,“什么乱七八糟的,你刚才不喊我的话那石头早就砸他脑袋上了。”
“就你?”周南上下打量着他,“我不喊你现在躺地上的人就是你了,这一天跑哪儿去了?电梯里那么多反光的镜子就不能照照自己,也不瞧瞧你都脏成什么样了。”
“我,我回家取被褥去了。”
周南看着他空空的手,“被褥在哪儿呢?”
“在……”顾燃梗住,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他不知道要怎么跟周南说自己捡到手机的事,毕竟在周南眼里,这种压根没结果的瞎折腾,与浪费生命无异。
见他不说话,周南不耐烦的把手里的钥匙扔给他。
“国外的专家一会就到,我得在这等着,你自己坐车去临湖别墅洗个澡,再给小天带些褥子拖鞋洗漱用品过来。”
“专家已经到了?”顾燃睁大眼睛。
“嗯,临时调的私人飞机送过来的,已经落地有一会了,鸿远派去接的车应该用不了二十分钟就能到医院,我现在要去跟院长沟通一下专家会诊的时间。”周南边说边转身往大门里走,“还不快去。”
“哦……”顾燃抓着钥匙,还想再问些什么,周南已经快步离开,只留下没温度的背影和扑面而来的风雪。
临湖别墅
热水从头淋到脚趾,满身得疲惫和恐惧才被洗刷过半。
主卧大床上,被子还没来得及叠好,松松的一角散在地板上,阳台晾的外套和裤子已经落了一层薄灰,角落里,那只陆淮天送给他的超大熊玩偶,正孤独的注视着自己。
像是在询问,抑或是等待,等待他的主人什么时候能回来继续对他倾吐心事,抑或是,拍拍它的头,给它一个暖暖的微笑……
窗外铅灰色的天让整个房间看上去更加压抑,顾燃无力的坐在床边,细嗅着空气里,陆淮天留下的点点气息。
“他会回来的,对吗?”顾燃声音很小,在一片死寂的安静里,瑟缩着拾起地上的被子,蒙住脸,默默抽泣。
他能想象到陆淮天离开这里那天是怎样的仓促焦急,为了让自己安心,这个十九岁的少年几乎半刻不离的守着顾芳华,他说有他在自己就什么都不用怕,那些恐怖的,血淋淋的意外,全都犹如挡在堤坝外的洪水猛兽,任它们咆哮狰狞,却根本无法靠近自己半分……
因为他们中间隔着的,是一个活生生的,血肉之躯。
不受控的思念顺着滚烫的眼泪洇透了被角,顾燃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他起身打开窗,冷风瞬间灌进房间,胀痛的大脑在几秒钟里,立马清醒了不少。
他麻利的开始收拾东西,水杯毛巾毯子吸管家里他觉得能用得上的全都搜罗进行李箱,他在别墅里一层一层的翻找打包,直到,他站在了三层楼梯拐角处的房间门口。
耳边突然响起周南在抢救室门口的话……
“你们俩的第一次见面……是你念高一的那一年!你们美院附中组织集体外出写生,他当时,就站在离你不远的岸边……”
“他高二转了学。”
“广播站告白,满校园写小情书,高考志愿l大,再到被他父亲强行带出国,然后自戕回国,调剂到跟你一个系一个班……”
“后来的大学生培训计划……全部的全部,都是因为你!”
“都是因为你!!”
顾燃身体一颤,紧接着闭上了眼睛。
这扇门背后究竟还藏着多少秘密,是时候该进去看看了……
他开始四下摸索,门沿上,地毯下,最后,在角落的一株盆栽里,找到了钥匙。
锁芯被拧开,“吱呀”一声,厚重的木门,被缓缓推开。
房间里昏暗异常,地上隐约掉落了几张照片。
顾燃走进去蹲下来,轻轻拾起一张。
一个身穿校服的少年,在照片上正笑得灿烂明媚。
那张脸无须再仔细辨认,顾燃隔着薄薄的相纸,看着照片里十七岁的——顾燃。
模糊的视线里,少年满脸稚气的站在附中艺术楼的走廊里,许是偷拍的人有些紧张手抖,夕阳下仰面望天的男孩,周身仿佛泛着一层错位的彩色光晕。
那时的顾燃正当年少,干干净净,不染尘埃……
喉间酸涩上返,他下意识攥紧了手里的照片,本打算扶着墙壁起身仔细打量一番这块只属于陆淮天的“禁地”,可就在指尖碰到墙面的霎那,他却收了手。
后退了两步,不敢置信的眯起眼睛盯着刚刚碰到的那面墙,随后又退了两步,直到看清了整面墙壁上,密密麻麻一层叠着一层的……
照片。
即便进来之前早已有了心理准备,可还是被照片的数量惊到说不出话,那些大的小的新的旧的,数不清的相纸里,全部,全部……
都是自己。
数千张,不,环顾一圈,四面墙加起来,也许是,近万张……
都是他,只有他……
帕罗西汀
顾燃的呼吸开始摇摇欲坠,眼前这近乎病态的一切让视觉受到极大的冲击,他有些站不稳,缓了一会,把脸埋进了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