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模糊了两人五官,天地?间只剩唯一一抹翠色,林见微提着裙摆,一步步缓缓迈上雪白?的玉阶。
“二?小姐,这儿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请回吧。”
“回什么回?”林见微拔高音量,便是活脱脱一副跋扈模样,惟妙惟肖,“族中?出了这么大的事,可算让本?小姐看?清了真相。”
“怎么,本?小姐还不?能来看?看?害我的罪魁祸首了?还不?快让开!”
那两人神色为?难,身形却未动。
“怎么了?难道阿爹说过不?许我进去,还是大哥说过不?让我进去!”少?女?眉眼凌厉,半是威胁半是无?理取闹,抬手指着两人,“还不?快让开,今天本?小姐一定?要?找那毒妇问?个清楚!”
“她当年凭什么扔了我!”
说着,她抬脚想?冲进去,却被结界拦下。
少?女?神色更恼怒,越演越真,渐渐带上了三分真情实感,“快把结界打开!不?然一会?儿大哥来了,有你们?好果子吃!”
两道黑色身影颇为?无?奈对视一眼。
林见微已经双手叉腰,往那儿一站,颇有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架势,一边带着威胁骂他们?,一边对着结界骂被幽禁在殿内的夫人。
“二?小姐,您,您进去吧。”
两名修士听得冷汗岑岑,他们?从小长在这玉山,天资不?俗,身边交往的也都是举止得体,谈吐文雅的人,虽也有尔虞我诈,但还没见过这般泼皮无?赖的人。
脏,骂得实在是太脏了!
“早这样不?就对了嘛。”林见微志得意满,神采飞扬。
果然,她看?的那些话本?子,街头巷尾听老婆子吵架骂街,可不?是白?看?白?听的,这不?就用上了嘛!
两名修士赶忙让开位置,林见微一脚飞快迈入结界,生怕他们?后悔,常潮生紧随其后,却被两人横剑拦下。
“二?小姐一人进去便够了。”
“是啊是啊,你在门口等着吧。”林见微转头看?他,笑吟吟的,还记着他刚才发疯掐自己脖子的仇,狠狠瞪他一眼。
脾气上来,抬手推开紧闭的朱门,反手嘭然将门合上,眼前光影一晃,景物模糊,漫漫风雪中?,那一片翠绿色的倩影已消失在门后。
其中?一个守门的修者颇为?不?放心,高声朝殿门里面嘱咐,“二?小姐!夫人修为?不?浅!您千万不?要?造次!”
完了,若是二?小姐在里面出了什么事……他们?不?会?要?受罚吧?
林见微听到这话,脚下一个趔趄,怪她演戏太投入,失策失策。
常潮生看?着紧闭的殿门,朱红色,采集的千年漆树,熬制成桐油,涂抹为?这威严又庄重的红。
此时,在这凄清雪景中?,萧萧肃肃,天近傍晚,一片颓靡。
他默默退到台阶下,长身玉立,片片酥软的雪花积在肩头,淋了满身,更衬他似雪中?沉浮的幽灵,飘飘然不?可捉摸,雪花沾上鬓角,美得不?可方物。
连他父王那样负心薄幸的渣滓都能让他母亲痴恋成狂,飞蛾扑火,似乎……他会?爱上她,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不?对。
那样的渣滓没资格跟她放在一起比较!
这世间,没人能比得上她。
……
朱门合上,高墙环绕,笔直耸立的白?墙方方正正,圈出一方院子。
大雪簌簌,人迹罕至,院中?的花草有些时日?无?人打理,蔫巴巴倒伏再地?上,被厚重的积雪压弯了脊梁。
林见微一步一个脚印,院子正中?央摆着一缸青莲,昔日?灵气环绕,光华灼灼,如今早结了冰,叶片凋敝,花瓣零落。
走入廊下。
阶前长风四起,卷起积雪,噼里啪啦敲在门板上,林见微停下脚,叩响门扉。
“叩叩叩——”
王添羽嗓音冷淡,从殿内传出,隔着寒雾,似梦一般让人听不?真切,“进来。”
推开门。
林见微抬眼看?去,室内一片凄清冷寂,暖阁香炉,玉扇屏风,统统都没有,还是富丽的装潢,却平添三分颓败,似华筵散后,人去楼空,徒留残羹冷炙和一个沉浸在昔日?繁华梦中?的人。
隔着珠帘,绰绰影影,王夫人身形似乎消瘦了不?少?,拥着软和的被衾斜倚在金丝楠木小榻上,不?紧不?慢掀起眼帘看?她,气势不?减。
“你倒是急着来给我找不?痛快,在这玉华宫门前说些污人耳目的话。”
窗外天光晦暗,已是日?暮,屋内却没有掌灯,光照不?到的地?方黑沉沉一片,两人的思绪便在这明暗交杂过渡的光影中?,静谧流淌。
这一对母女?,面面相觑。
林见微停在屏风旁边,没再靠近,“他们?查到的……是真相吗?”
“若非证据板上钉钉,他们?筹谋已久,本?君岂能由人拿捏?”王添羽冷笑一声,眼眸中?看?不?见几分愧疚,却有淡淡的厌恶,“说来,你真是让本?君讨厌,出生时便天赋平平,长大了还要?回来讨债。”
林见微一怔,倒没有被她的话伤到,只是脱口而出,“权势就这么重要?吗?”
作为?一家之主,浮生岛上的世家,林续站在权势的顶端,哪怕在九州四海都有举足轻重的影响力,睥睨众生,于夫妻之情、父子之情、父女?之情上都淡泊异常。
她看?得出来,他将她认回来,也没有几分真心实意的欢喜,所谓父女?情深,不?过是想?借她拿捏住另一派的把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