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抢救持续到早上九点才结束。
蓝嘉再度转回重症监护室,医生对易允说:“这?是易太最后一次使用特效药,如?果后面再度恶化,我们只能用止痛药缓解全身带来的粉碎性疼痛,但?这?总归撑不?了多久,所以得尽快进行临床治疗。”
从三月八日第一次病发?,到现在的八月七日,已经足足撑了五个月。
易允眼里有血丝,“我知道了。”
…
等到八月中旬,十七号这?天,易允耗费半年之久的家族办公?室终于揭牌,开?始全面运作他的财富和名下在全球的产业。
他终于有大量的时间陪在妻子身边。
可是他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的爱人,像枯萎的玫瑰日益消弭。
蓝嘉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了。
易允每次进来探视时,十次有九次都睡着了,仅有的一次醒着还不?认识他。
八月二十九这?天,研究所针对旧方案的推进已经到了收尾阶段,预计未来一周内可以正式结束。而新方案的进展只有百分?之十六。
九月四号下午五点,蓝嘉生命体征告危,但?这?次不?能再用特效药,她已经撑不?住了。
隔着探视的玻璃窗,易允看见她疼得泪眼模糊,嘴里咿咿呀呀吐着口?齿不?清的词,断断续续,插满管子的手臂露出空荡荡的袖管,瘦得吓人,肤色冰白,已经趋于死人的透明,隐匿在薄皮下的青色血管变得混浊。
当?不?再使用特效药,死亡也就这?几?天了。
“研究所那群人还没有结果吗?!”
极度的恐慌蔓延,易允脸色铁青,眼神阴鸷,一脚踹向旁边的椅子,‘铿铛’一声摇摇欲坠,他扯松衬衣领口?,好似要被无形的害怕无措勒得喘不?过气。
何扬时刻都在跟进,闻言,顶着盛怒摇了摇头,“还没有。”
易允急需大量的尼古丁来麻痹神经,男人点烟的手指不?停地?发?抖,好几?次连打火机都点不?燃,何扬想帮忙,喊了声允哥,易允砸飞那只定制又造价昂贵的打火机,噼啪摔在角落,他揉碎叼着的烟,从何扬那里夺走车钥匙。
“允哥!”
“在这?盯着,有事立马给我打电话!”
易允甚至都不?敢再看蓝嘉,没有嫁人前,蓝家把?她捧在手心上,嫁给他后,他又锦衣玉食好好伺候着。她被养得这?么好,都没吃过苦,以前稍微疼一点点都能要死要活,如?今却只能借助止痛药硬抗。
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
下午五点多,不?少人都下班回家,街道开?始显得拥挤。易允脚踩油门,开?着车冲出去,前方是不?断落幕的残阳,橘红的光染遍这?座梁城。
一辆豪车一路风驰电掣,头上是低矮且密密匝匝的电线,脚下是碎裂的油柏路,大概是今天这?一带下雨的缘故,坑缝里堆积着污浊的雨水。
轮胎狠狠碾过水坑,激起一串泥水。
傍晚六点二十三分?,车子急刹在空旷的坝子上,易允捏着车钥匙摔门而出。
那个清瘦又年迈的老和尚拖着竹编的大扫帚一步步走上石阶,准备穿过那条针叶林小径回到寺庙。
易允叫住他:“我听不?少人说,这?里的药师佛很灵验!”
老和尚站在破破烂烂的石梯上,回头看着这?个记忆深刻的男人。
他死死盯着老和尚,“是真的吗?”
老和尚不?为所动,依旧是那套说辞:“今日已经闭寺了,请回吧。”
男人执拗道:“是不?是真的?”
老和尚不?再理会他,转身往里走。
“等等!”易允追上去,不?甘心又急切道:“我现在就要烧香拜佛!”
“闭寺了,明天再来吧。”
“大师,我有很多钱。你让我进去,我可以捐香火钱,可以给这?座寺庙的所有佛像都塑上金身,只要你开?口?,只要你答应,这?些都不?是问?题!”
“回吧。”
“大师,我,我求求你了。”
“我的妻子生病了,我已经没有办法了。”
“他们都说你这?很灵验,你就让我进去拜一拜,好不?好?”
易允眼眶通红,深邃的眼里布满血丝,声音更是抖得厉害,惶恐无助。他依旧穿着贵气考究,但?不?再像初次见面那样高高在上,功利所图。现在的他更像一个走投无路的可怜人。
老和尚看了他良久,拖着大扫帚继续往前走,苍老慈悲的声音弥散在空中,伴着傍晚清凉的山风一并传到易允耳里。
“进来吧。”
灰扑扑的大殿内供奉着药师佛,左手持药器,右手结三界印,尊身着宝佛衣,结跏趺坐于莲花宝台,低眉慈悲地?看着跪在破旧蒲团上虔诚磕头的男人。
老和尚坐在旁边,破烂木桌上放着梵钵,手中拿着犍椎,平静地?看着易允,嘴里默念经文,随着男人每次磕头,他都会用犍椎敲响梵钵,古朴的钟声响起,经久未散。
神佛在上,求您大发?慈悲,救救我的妻子吧。
当?晚八点半,何扬打来电话。
一是汇报研究所给出的进展——旧方案已经结束,按照医疗相关的规章制度将?进行白鼠测试开?启观察期,但?现在考虑到蓝嘉的状况不?容乐观,且旧方案的不?确定性高达百分?之七十,是否正式投入治疗有待商榷。
二是蓝嘉想见他。
易允当?即从山庙开?车回到医院,熄火下车进电梯,大步来到重症监护室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