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张蛮好的。”
“这张……有点糊。想起来了,是西曼逗我来着,没拿稳,删掉吧。”
“这张……”
雄虫阁下坐在教室中间的位置,手边放了一台打印机。这是他自己的东西,他总是把喜欢的照片打印出来,裁剪贴在本子上。不知不觉,已经快贴满一个厚厚的本子了。
在科技高度发达的虫族世界,这显得有些多此一举,毕竟现在的个虫设备几乎都拥有无限的存储和扩容功能,再多的照片也能全部完善保存在电子设备当中。
只有宁忆坚持做这样的事情,他在人类世界的时候,因为可做的事情寥寥无几,终日不发一语地和纸质书相伴,在看不见的日子里,他很依赖这种触觉。
能够用手触碰的东西,存在着让他迷恋的温度。
他不知道的是,教室外的黑暗中,雌虫安静地注视着他。
他答应过小小的雄虫阁下,不会缺席他的任何一次生日。
那个时候萨若林还是个爱哭的小虫崽,任谁欺负他,都会委委屈屈地哭着来找他们。不知道为什么,奇怪的想法冒出来——只是四个月没见,萨若林都长这么大了。
今天望见小雄虫独自参加比赛的时候,他都觉得有点不适应现在这样的萨若林。
明明曾经还连家里橱柜的第四层都够不着的、那只营养不良的小雄虫,现在已经长高了。黑发长长后又剪成碎碎的一片落在肩头,专注地做事情时,会用一根皮筋捆在脑后。额前的捆不住,就这样让它们闲散地垂落下来,隐隐挡住一点阁下逐渐褪去青涩的脸颊轮廓,从侧面只能看见那张红润的唇微启,或许正在为着手中的事发愁,有时会出神地伸出一点舌尖,舔舔嘴唇。
他被学院保护得很好,天水星外面,没几个雌虫或者亚雌知道,他们的族群里诞生了这样一位美貌绝代的雄虫阁下。
但霍尔森站在窗外,只是想,不知道萨若林现在究竟有多高,快要长到齐他肩膀了吗?他不太清楚。小时候,他还把萨若林抱来抱去,不过15岁后,渐渐的雄虫阁下就有些害燥了,什么都说自己能行。
萨若林自己真的可以吗。
他不止一次怀疑。
今天,他在看台,听见雌虫对萨若林出言不敬。若是在天水星以外的其他地方,他早就把虫的后衣领给拎起来丢了出去。但在这里,他被迫碍手碍脚,心情变得很烦。
他希望这该死的大赛赶紧结束,他要把萨若林带回去。
——咚、咚。
轻敲房门的声音。
那声音就在隐没在昏暗光线里的不远处,雌虫阴郁的目光倏然转去!
是谁?
“请进,后门没锁。”宁忆声音清脆。
是负责宣传的阁下,还是同期虫?不管是哪个,他都要快些把这些照片处理完成,马上就要结束了。
宁忆没有回头,直到脚步声停在他身后。
“萨若林阁下,是我。”
稍显陌生的声音在静谧中温和地唤他,“冒昧打扰,希望您不要生气。”
宁忆回头见到他,一下子站起身来。
“诶?是你——”
他的脸上浮现出一点喜悦,这全被霍尔森收进眼里。
第17章
“你是伯里亚德?”
“阁下,您居然还认得出我!”雌虫脸上写满不可思议,“哦,抱歉,我太开心了,一时间觉得像在做梦一样。”
宁忆微笑着想,还好有西曼昨天的预告,否则他要是说忘记了该多没礼貌?
“我当然能认出来……伯里亚德,你和小时候变化好大,我记得那时你还没有西曼高!现在……”宁忆抬起头,上下打量面前穿着打扮还像个在校生一样的雌虫,“你是不是有一米九?我居然得仰着头看你!”
“二米多,阁下。”伯里亚德腼腆笑着,“萨若林阁下除了身量以外,和小时候完全没什么变化,还是那么可爱迷虫,笑起来像颗奶油小草莓。”
“你那是什么形容?”宁忆笑开来,“简直是军雌式的夸赞,没头没脑。听说你之前在军校?”
被宁忆批评后的雌虫笑容却更深了:“是的,阁下。我在军校念完了机甲制造相关的课程,后来参加了联盟C级军团的预备训练。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雄虫阁下听进去了他的故事,连手中还未做完的事都放在了一边,全神贯注地听着伯里亚德的话。
“只不过在那之后,因为训练负伤,我被调到了后勤。恢复之后,我再也达不到受伤前的身体机能水平,于是回到了军校,现在在做一名新生教官。”
“怎么会这样。”宁忆面露忧色,“是哪里受了伤?为什么不去医疗城治疗?”
“是心脏,异兽的带有毒液的尖刺将这里洞穿,造成无法被解析和修复的伤口。”
伯里亚德的手抚上自己胸口,注视着宁忆,用最平和柔缓的语气诉说着血淋淋的过去,试着尽量不让这些吓到面前脆弱的雄虫阁下。
“不过,在首都中心医疗城的帮助下,我完全没有后遗症。”他笑道,“有时候甚至感觉不到那里受过伤,还以为自己像往常那样。这都多亏了阁下……洛伦家族,如果不是你们坚持为前线负伤的军雌免费治疗的话。对此我感激不尽。”
为军雌提供医疗条件是乔希阁下的决策,和宁忆倒是没什么关系。宁忆看着他的模样,默默记住了这件事,想着回去之后要转告乔希,代为感谢。
“这倒没什么,”宁忆说,“你是我认识的虫,如果是你受伤,医疗城会为你提供能力范围内最好的治疗措施。不用道谢,我的哥哥也是军雌,我想乔希阁下和克劳里芬家主也是因此才做出了这种选择。为了保护家园而受伤,是光荣的事情。”
门外,霍尔森抱着双臂靠在墙边,宁忆的话完完整整传入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