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见有人仗义执言,众人气势愈盛,便有道众连声附和道:
“李孟寒本来也不是什么光风霁月之人,炼制丹药,坑害凡人,早就身败名裂,算什么道宗门人!”
“对对对,玄天峰屡次挑衅梓芜宫,不讲道义,实在难为表率!”
“修为高又如何,修道者修得乃是道心!”
“本就被剑宗第一人退亲,是个笑话,如何服众。”
“我岂可拜入她门下!”
……
说辞愈发露骨,吴掌门越往下听,越觉害怕,可他不能出言喝止,当真是骑虎难下!
他斜睨一眼木离,却见她听得哈哈大笑,口中道:“说得好啊!”
她的眼睛轻轻一眨,眼中光华流转,吴掌门心叫不好!正欲祭出长剑,却见她掌中青光一闪,蟠螭铜镜跃出她的掌心,变为一面硕大的镜子,与乐天派的青瓦房檐齐高。
镜面投射光芒,庭院之中,一时青光大盛,波光涌动之间,她的面目分明含笑,可眼中半分笑意也无,冷冰冰地掠过乐天派诸人。
“你要作什么!住手!”吴掌门大喝道。
木离充耳不闻,手势一转,疾风骤起,庭院花木被狂风卷出泥地,花叶烂漫,持剑的道众屏息凝神地稳住脚跟,可狂风又急又大,不少修为较低之人被刮上了半空,旋转而上。
惊叫声,风声,鹤啼,铁剑落地的砰然声,声声撞响,乐天派乱得像一锅粥。
“木离!你再不住手,休得怪我!”吴掌门两指尖清火烧了一道黄符。
这是道门的通讯符,专为求救之用,方圆之内,修道之人经过皆能感应到此符。
木离讥诮地望了黄符一眼,便转回脸去,蟠螭铜镜折射光芒丝毫不减。
眼看诸位道友已是全然升空,风卷残云一般,一个个像木偶似得在半空中团团转,吴掌门急得满头大汗,祭出长剑阻拦。
只听木离冷笑一声,还未看清她的动作,只听‘叮’一声大响,他的长剑就被打落在地。
吴掌门面色由青变白:“你……”
到底是怎么回事!
话音未落,空中却忽然劈下一道雪亮的银光,犹似雪茫,剑气波动之中可听龙吟凤啸。
“玄光剑!”吴掌门又惊又喜。
剑光凛然,直直劈开了蟠螭铜镜的青光。
木离眉心一敛,仰头望去,云上剑光源处果是立着的一柄铁剑,青玉剑柄泛着幽光,剑身如雪,单薄如纸,流云似的光波流转剑端。
玄光剑。
谢烬渊。
木离太阳穴突地一跳,胸口紧紧地瑟缩了一瞬,仿佛一块坚硬的石子横亘其间,恨意与怒意倏忽滚滚而起,俱是大盛。
刘紫鹜
木离面色冷然,视线扫过庭中被风卷落的长剑,随意一招,一柄铁剑便被她踩在脚下,乘云而上朝剑光而去。原本静立的玄光剑似有所觉,往来处折返。
玄光剑速疾快,如一道银光穿云破雾,木离紧追不舍,玄光剑气突然波动,仿佛有些不稳。
木离冷笑一声,指尖弹出一道青火,击打上青玉剑柄。
玄光剑一被击中便随之震颤起来,木离正欲乘胜追击,指尖正欲凝结青火,不料玄光剑突然调转方向,直冲云霄。
木离袖袍一挥,收住火势,亦往上飞驰。玄光剑芒骤灭,被云雾之上的人收入掌中,她身上的雪白道袍随剑气轻扬,内衬水绿青衫,腰间坠着菱纹青玉珏,这是梓芜山中人的惯常装束。
见到木离飞身而至,她的一双细长的柳叶眉似蹙非蹙,大惊失色道:“木离!”
木离停在她面前,两人隔着臂长的距离,目光自她脸上掠过,眼前人的面目业已恢复如初,枯槁的长发复又乌润,干瘪的双颊已然饱满,唇红齿白,一双丹凤眼脉脉,依旧我见犹怜。
“刘紫鹜,是你。”木离的声音无波无澜。
“你醒了?”刘紫鹜诧异万分,脑中思绪万千,匆匆而过,一时不知从哪一句说起,又垂首看云下青光忽聚忽散,似波浪,又似雷影,她回过神来,“这是你的蟠螭铜镜?”
方才途经此峰,她偶然收到乐天派的传音符,又见灵气波动,以为是乐天峰遇到了棘手之事,便出手相助,以为玄光剑一出,定能速战速决,可万万没料到云下的风波是因木离而起。
木离扯出半个微笑,不答反问道:“你为何来此多管闲事?”
刘紫鹜听她语意不快,也不打算与之多纠缠,避重就轻道:“道门同气连枝,既然收到传音符,梓芜山理当出手相助,只是没想到,竟然是你。”
木离听得眉头微皱,目光不由地落在她手中的玄光剑上。
此剑是谢烬渊的法器,从不离身,从不假于他人之手。
她终究按捺不住,追问道:“玄光剑为何在你手里?”将将开口之后,她心中蓦然又涌上几分自嘲,刘紫鹜是他的宝贝小师妹,把玄光剑借她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她既能驱策此剑,便只能是谢烬渊授意的。
刘紫鹜闻言,见她眼中奚落,心中猛地一坠,唯恐被她瞧出端倪来。昨日本是谢烬渊自昆仑山灵犀洞出关之日,可左等右等见不到人,她只得前去灵犀洞查看。她到达洞外之时,守山大阵已不复存焉,可洞中却没有人,留下的只有一柄玄光剑。
之后无论她如何传音,皆未能收到回音。
谢烬渊不见了。
梓芜山一派掌门忽然没了影踪,事关重大,此时此刻,她只能撒谎道:“此剑自是谢师兄予我的。”
话音刚落,她手中的玄光剑霍地震颤起来,剑柄下系着的红丝流苏腾空而起,丝丝缕缕飘飘摇摇,仿佛欲翩然而去,剑身继而大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