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不会刚开始办事就不给这些大员留余地。
若是识相,吐出皇帝要的五六成,未尝不能握手言欢。
说起这事,王宗沐就忍不住提醒道:“刚峰还是谨慎些为好,这些人未必是一条心,你这般做,或许会适得其反。”
其中涉及到开国勋贵,南直隶的坐地虎、两位前中极殿大学士、数名高品大员,这些人物的亲眷手下一并被扣了下来,无论事先如何,事后都会串联起来。
海瑞看向王宗沐,面色古怪道:“王总督,海某私下问你一个问题。”
王宗沐一愣。
旋即点头,示意海瑞直接问。
海瑞迟疑片刻,开口道:“王总督,你觉得我这钦差代行皇权,是奉了圣意,还是受了内阁的差遣?”
王宗沐奇怪地看向海瑞。
虽说他天天把皇恩圣意挂嘴边,但他王宗沐还没迂腐到,真觉得十一岁少帝能处理政事的地步。
高拱封爵致仕,却还嘱咐他配合海瑞巡盐,那必然是跟内阁继任的张居正做好了交换。
这不是一目了然的事情?
海瑞这话是什么意思?莫非有什么深意?
海瑞见王宗沐这幅表情,自然明白他在想什么,无奈地叹了口气。
也不怪南直隶这些老家伙们负隅顽抗,大概是完全没拎清他来两淮是谁的意思。
他话都放出去了,这些人还不束手待毙,估摸着还以为只是内阁要立威,想着拖个几年,如今的内阁就该换人了。
可惜,等见了棺材就知道后悔了。
正当王宗沐要开口询问,陈胤兆从外面走了进来:“巡抚,淮盐商会六位当家在府衙外求见您。”
海瑞精神一振,果然来了。
王宗沐也识趣拱手:“我还有些事,就不叨扰刚峰了。”
海瑞连忙亲自将他送出去。
而后才朝陈胤兆开口道:“去吧,将人请到书房。”
……
盐商交易,均有牙人说合,从中提取酬金,这些牙人都由转运司指定,并放“给贴”,因此也叫官牙。
在某种程度上,食盐价格就掌握在这些官牙手中,转运司也正是通过牙人来对食盐市场进行监管,同时也保证了盐税的征收。
什么叫大盐商?
大盐商就是披了一层商人皮的官牙,捏着“给贴”自主定价权的官府代言人。
小盐商自然只能在这些大盐商底下仰其鼻息,人家吐多少,什么价,都得乖乖看商会的脸色。
换句话说,这些大盐商就是仅次于转运司的一级分包商。
至于转运司指定的标准,自然是不言而喻的——哪条狗身后的主人厉害,吃的骨头就最香。
海瑞眼前的这六名盐商,就是两淮最大的盐商。
沈传印作为商会脑,被推举出来,坐在海瑞的主位上,颇有些如坐针毡。
他神色拘谨地拱手回话:“回海巡抚的问,我等此来,是听闻两淮转运司账册烧了,特意来奉上商会的账册,给巡抚对照。”
盐场产盐,转运司售盐,盐商购盐。
各有一套账册。
转运司的烧了,盐场的零零散散。
自然只剩下盐商自备的了,当然,真假就不一定了。
海瑞抬手止住了他的话语,开口道:“本官是问伱,谁让你来的。”
沈传印跟身后五名盐商面面相觑。
前者思虑半晌,硬着头皮道:“巡抚,我等是急公好义……”
海瑞再度打断了他:“我这里还扣着好些人,你说是谁让你来的,本官才好放人。”
六名盐商齐齐怔住。
他们自然是知晓有这回事,问题在于,主家让来之前,也没吩咐有这一出。
沈传印颇有些急智,他拱手道:“巡抚,我等是盐商,自然是为了两淮盐课的大局而来。”
“若是影响大局的人,还希望巡抚高抬贵手。”
“若是无关人等,巡抚可以威福自用。”
海瑞意外地看了他一眼:“你是举人出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