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油杰的跑路水平实在是非常高超。也许其他同位体确实有几分放水的意思,但他是真的不一样——一开始他是想要放水的,只是后来发现真的找不到之后就开始憋气了。
当时大概是出于某种“被丢下了”的不爽和委屈,所以真就对盘星教的活动视而不见了。经验尚不充分的初级成年人憋着气等待突然跑路的初恋某天突然撞到他脸上,结果就这么憋气憋到了小巷口。那家伙明明本来还有旺盛的求生欲的,看见他来就坐下等死了——这种情况下,还口口声声说着“这个世界从未让他真心欢笑过”的家伙究竟还能听得进去什么呢?所以五条悟动手了。
五条悟在这里学会了“人长嘴就是应该早点说话”,但很可惜……之后的每一次,他都没能再找到机会和完全体的夏油杰说话。
接收到这一回新的记忆后,靠着数不清多少次的经验解决掉宿傩,五条悟也有点麻了。打一万遍诅咒之王,要是再早点想起来他说不定都能凹出无伤通关,但和夏油杰……不过是他又被创飞一万次而已,有些事情的确是没有办法依靠纯粹的力量解决的。
这些事情却不包括现在的状况。六眼的功率拉到最大,属于夏油杰的咒力残秽已然遍布日本全境,甚至还有向外扩展的趋势,那些咒灵在他返回的时候依附在他的灵魂上,无可避免地沾染了夏油杰的“气息”,折磨过上一个世界的倒霉蛋们的手段以更加严厉的姿态毫不留情地敲到了五条悟头上。
但五条悟并不觉得这是多麻烦的事情——只要一个个看过去就好了,要是速度够快,总能抓到夏油杰,如果没抓到,那就再来,菜就多练!
来吧,这次也试试看他能不能在最后一刻之前找到夏油杰吧!
五条悟动身的同时,天边的咒灵群已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散开,原本没注意到异状的咒术师们也发现了它们,刚刚才打败了诅咒之王的喜悦荡然无存。
“喂,那是什么东西……”
“咒灵、怎么会有这么多!”
“不好,它们是要吞没全国吗?!”
“五条悟——五条悟在哪里?!”
“要完蛋了啊!!!!”
……
五条悟正在搜索日本全境夏油杰的咒力残秽。
夏油杰正在扶着脑袋跑路——没办法,就算用咒灵粘过,他的脖子也实在粘不稳,必须得用手扶一下。
羂索被捏在手里整颗脑都扭曲了,痛苦的同时还不忘嘲笑夏油杰,“真可怜,明明出场的姿势还挺炫酷的,听到五条悟就灰溜溜地逃跑了。杰君,你可真是——”
夏油杰淡定地捏住它的嘴,他虽然跑路了,却不影响他现在才是主导,“别吵,忙着逃跑呢,俘虏酱。”
羂索努力挣扎了一下,把自己的嘴露了出来,它观察过周围的环境,意识到此处是什么地方时也不禁有些怔愣,刻薄话就这么脱口而出:“哎呀呀,杰君……你难道是对自己第一次死的地方难道有什么初死情结吗?”
他们已经来到了东京高专逃生通道会经过的小巷。
“那不然呢?毕竟一般人也很难死两次吧。”夏油杰看着无比干净的巷口,情不自禁地就想起那时五条悟对他说过的话,垂下眼帘想了想,很无奈地叹了口气,“如果真的要再死第二次,最好还是不要多出新的死亡场景了,有一个地方就足够。”
这么一想,今天的时间也是相同的,忌日也不会变……还真不错啊。
一个不想要第二个忌日,一个看起来就活不了多久,还要特意跑到被爱人杀死的地方来再次等死……羂索阴阳怪气地说:“好吧,你们可真般配。”
“多谢,我也这么觉得。”夏油杰的心绪近乎到了平静的地步了,他很认真地对幕后黑手羂索说,“我的姓氏,很稀有,从小到大,也就只知道我那家人是这个姓氏……所以,有些东西大概就是命中注定的吧,我和悟生来就连名字都这么般配。”
羂索:“……”
羂索:“……”
羂索:“……”
千岁老人临死前还要惨遭男同虐待,好想报警。
好在羂索一向下限很低,事已至此,它迅速接受了一切,万一聊天聊着聊着先把夏油杰熬死,它未尝没有再苟下去的机会……于是它提出困惑:“你也不是不喜欢五条悟吧,好不容易活过来,就不想去看他一眼吗?”
它仔细研读过这对挚友,也无数次确定只要夏油杰开口邀请,头天说的,第二天咒术界就是他的了。但夏油杰从来没有那么做,明知道自己手上捏着核武器按钮,也明明一副恨死了这个世界的样子,却憋到死都没有摁下去,甚至从来没有产生过要摁下去的想法。
掌控身体接收到的自己客观存在的记忆,如果连感情都一并接收的话,那羂索也不能还将自己称之为自己了。不过,只靠那些记忆,羂索也得承认自己有点看不透夏油杰这个人。
大概是术式的原因,夏油杰无比地擅长忍耐,从忍耐咽□□积巨大呕吐物抹布味的咒灵玉,延展到生活的方方面面,甚至到最后一刻也能忍耐对五条悟的爱意,以不想诅咒对方的姿态坦然地接受死亡,他要是能稍微自私一点,只是杀掉所有普通人的愿景,轻轻松松地能做到了,但他仍然没有那样去做。
莫名其妙的人,被五条悟爱着的奇怪的人,却也是最爱五条悟的人。
夏油杰并没正面回答它的问题,而是另起话头道:“我现在做的事情,是可以彻底消灭世界上所有诅咒的‘大义’。”
他毫不吝啬地为羂索指明天空中正在进行延展的咒灵群,“吞咽,吸收。咒灵操术本身就带有某种孕育的特性,而我不巧在死后有了些奇遇,获得了能将领域延展到整个世界的庞大咒力。等到世界完全被包裹后,我就能亲自为世界切除产生诅咒的病灶,重新孕育出一个健康的世界,往后都不会有人再被诅咒伤害……”
算上羂索吸收的,夏油杰如今体内拥有着天元拥有的四次方倍的咒力,要支撑他重整一个世界绰绰有余了。
“真疯狂。”羂索真心实意地感叹,它不过也只是借用过一名人类女性的身体诞下诅咒之王的容器而已。该说不愧是少年成名的特级术师吗?整活总是要整个大的……
羂索这时有点卸下防备了,就忽然听这个满口大义的劫持犯话锋一转,“正因为这样,我才不能见悟。他太爱我了,所以不可避免地陷入了无尽的痛苦当中,甚至还甘之如饴,但我并不想让他再痛苦下去。我不敢见他,如果见到他的话,我大概就没有再这样做下去的勇气了。”
“我看你的行动不是这么想的。”羂索又看过四周,尖酸刻薄道,“这个地方哪有什么隐蔽性?他要找到你不是轻而易举吗?说着什么宏图大业,行事却还是这么优柔寡断……难怪杰君你做什么都不会成功。”
夏油杰毫不留情地反唇相讥道:“那么脑花酱断情绝爱之后又有多成功呢?现在不也落到我手上了。”
羂索微妙地被他伤到了,还想说点什么,却见夏油杰召出一只大鸟咒灵,嘴巴尖利,看起来就很不好惹。
羂索:“……喂,你要做什么?不再聊会儿?”
“不聊了,我也有点累了。”夏油杰带着它跑这么半天也不是白跑的,确认这颗本来就在这具身体里,沾染过不少咒力残秽的白色脑花被更加腌入味之后,毫不犹豫地将它穿到了鸟嘴上。
尖锐刺耳的尖叫声差点扎穿夏油杰的耳膜,他扶着脑袋缩了缩脖子,拍拍鸟头,轻声道:“去吧。”
大鸟咒灵振翅起飞,载着羂索的尖叫声一同远去了,速度很快,就算是五条悟发现这个在移动的靶子之后也得追一会儿才能跟上……等到五条悟发现自己上当受骗的时候,大概就来不及了吧。
夏油杰靠着墙坐了下来,脑袋往墙上一顶,终于可以不用再费力扶着了。自从看见那颗不应出现的树长起,他就知道五条悟还留有后手,原本想在离开悟的学生后就把那颗脑子杀之而后快,却还是忍不住为自己的计划加了更稳妥的一层保障。
用更多的诱饵吸引五条悟的视线……无论如何,五条悟也只有一个人,在目标足够多的时候也会忙不过来。那家伙被耍了这么久,必然不愿意在夏油杰仍然活蹦乱跳的情况下离开这个世界。
等到他将时间拖延到五条悟已经无法离开的时候,这场无限循环的闹剧就到了结束的时候了。
夏油杰闭上眼睛,明明脑袋现在空空的,却觉得万千思绪将脑袋充满了,又快掀开他的脑壳涌出来。
坐在此处等死的场景太熟悉了,只是上一次有五条悟为他收尸,这一次却只有他自己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