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岚冷冷一笑,语带嘲讽道:「从燕君的事情开始,这就是皇兄布下的一个局吧。什麽随军监督,根本就是为了今天埋下伏笔。」
说到这里,齐岚神色凝重,一字一句都好像是唇齿里挤出来的。
「皇兄,你好狠啊。」
齐越一怔,下意识地唤了一句「阿岚」,却见齐岚神情苦涩地摇了摇头。
「当年的情谊,皇兄恐怕已经不记得了吧。」
听到这话,齐越忽然激动起来,不顾身分地指著齐岚,神色愤然道:「我不记得?恐怕是你们不记得了吧。自从当年铲除了二皇子之後,你们哪个与我再像儿时一般亲近?朝廷里连一个能够信任的人都没有,政务之外更是冷冷清清。
「你们三个倒是感情更深,唯独把我排斥在外。锦离躲我躲得远远的,燕君事事恭维谦逊,看似亲近,实则却已生疏。还有你,阿岚,我们是同胞兄弟,可是,这麽多年来可有帮过我?」
齐岚无奈一笑,苦涩道:「我们帮得还不够多吗,当初为了刺杀二哥……」
「是啊,他是你们的二哥,是我为了坐稳位子,逼著你们杀了你们的二哥。」
齐岚知道他是曲解了自己的意思,只是如今也没有力气辩解。齐越是什麽样的人,他这个做弟弟的难道不清楚吗?
「锦离留在冀州,是因为那里是兰陵王府的封地,燕君事事恭维谦逊,是知道君臣有别。」
齐越冷哼一声,不以为然地转过了头。
「皇兄,自古帝王多寂寞,站在这个俯视众生的位子上,哪里是寻常人能够平视的。」
「你们不是寻常人!」齐越忽然说道。
齐岚淡淡一笑,摇摇头,他道:「我们都是寻常人,所以,分量都敌不过皇位。」
说罢,齐岚又看向了那张奏摺,落笔正是华迟的名字。
「皇兄,恭喜您得到一个能臣,能够在这麽时间内掌握了如此完备的证据,华大人果然不简单。皇兄信任他,往後在朝中慢慢地也能有一批心腹之人。」
说到这里,齐岚顿了顿,忽然想到了什麽,又道:「丞相大人的这个案子能牵连起多少老臣子,不过,说来也是,空出了位置才能让年轻有为的青年良将站上来。」
齐越心头一震,知道自己的算计全部都被齐岚点明。
「总之,这件事我只是知会你一声,如今已是证据确凿,不要妄图动什麽手脚。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藉著外出寻药的藉口,派了乘风到处去找燕君。」
齐岚没有承认,但也没有否认,他笑著看向齐越,目光里有著太过浓烈的意味,令齐越根本不想面对。
「难道皇上不想知道燕君的生死?我总以为,当时您没能狠心到底的。」
说罢,不等齐越反应过来,齐岚已拱手行礼。「臣弟身体微恙,恳求回府歇息。」
齐越知道两人之间已无话可说,便挥挥手让他走了。齐岚刚走到门口,齐越忽然又叫住了他。
「如果真找到他了,就当作我不知道吧。」齐越的声音疲惫而又无力,凝著浓浓的倦意,就好像是一时老了十岁。
齐岚没有转头,应了一声「嗯」,便离开了书房。
离开书房不远,齐岚就看到陈三蹲在地上摆弄几个盆栽。
「这花不错啊。」感觉到齐岚走到了自己身旁,陈三便说道。
齐岚只是粗略瞟了一眼而已,并不敢细看。
「嗯,燕君从老远的地方弄来的,听说是往西域的那块地方,那时候皇兄喜欢这些东西。」
「是吗,赵大人真是有心了。」
齐岚淡淡一笑,不再多语。
陈三看在眼里,多少能猜到刚才在书房里的事情与赵燕君有关,认识齐岚已有近半年,他也知道只有这麽几个朋友能让他露出如此悲伤的神情。
回王府的路上,齐岚仍旧没有讲话,他就这样坐在车上,整个人就好像是大病了一场,浑身都没有力道。
陈三看著他如此模样,心里觉得有些闷,少了一个和自己说话的人,实在是无趣。
「看样子王爷似乎心情不太好,要不然,咱们回去小喝几杯?」
齐岚一愣,转头看向陈三,只见那人笑嘻嘻地看著自己。脑中顿时忽闪那日情景,不也是从陈三让自己坐下来喝几杯开始。
「酒会误事。」齐岚眉头微蹙,表情僵硬地说道,怎麽看都让人觉得不自然。
陈三见状,更是放肆地大笑了起来。
齐岚以为他是想到了那天的事情,心里有些忐忑,耳根微微一红,倒是一时想不到那些烦心事。
不出三日,老丞相的事情已经京城皆知了,再联系起当初赵燕君的事情,百姓们评论之馀也不免叹息,这一次赵府也算是完了。
各种流言蜚语流传在街头巷尾,全部都是直指赵丞相的,齐岚不禁猜测,多半是有人暗中部属,而那个人除了华迟之外还能是谁呢?
正如齐岚所料,老丞相的事情全部交由了华迟负责,就连几位老臣也只能给他打副手而已。齐越对他的信任,如此也可见一斑了。
一旦完成使命,於华迟而言显然是一笔功绩,齐越也更有理由升官放权,往後的步步高升已能预料。比起华迟的得意,齐岚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他与赵相虽无交情,却因为赵燕君而有了联系,毕竟是好友的爷爷,齐岚哪能看开?更何况,赵相乃是一代忠良,只是在位子上坐的久了,又见齐越年轻冲动,平日里多加干涉,始终不肯放出权力。
齐岚心里烦闷,又因齐越的寡情而感到心凉,这样的结果并非没有猜到,只是一直不敢给予肯定。年少时的种种事情仍是历历在目,但没有想到二十多年的感情始终赶不上王权,到底还是让他苦涩痛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