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好在许愿并不想纠结江驰为什么会对欢夜城那般了解,只是转过身,吩咐下属保留现场材料。
江驰莫名松了口气,眼角余光匆匆扫过被封锁着的后街入口。
天空飘着细雨,风吹过的时候发出恐怖的“呼呼”声,同现场人员交谈的声音混杂在一起。
“啊啊啊啊——”
不知从哪儿传来一阵声嘶力竭的尖叫,紧接着,封锁后街的警戒线被人生生扯断,警示桩也被人一脚踢翻。
守着外围的警察连忙七手八脚拦下那喝醉的壮汉,大声呵斥道——“不许动!”
江驰站在许愿身后,猝然回头。
只见那壮汉喝得烂醉,东倒西歪,手里还拎着个空酒瓶,迷迷糊糊地摇摆大叫,现场四五个身强力壮的年轻警察冲上去都摁不住他。
壮汉一路冲进街道内,高扬起手中的空酒瓶,见人就撞。
突发变故,现场一片嘈杂。
眼见着他逐渐逼近,二十五岁年轻气盛的江驰心下一横,眼睛一闭便冲上去,赤手空拳便夺过壮汉手中的空酒瓶,单手摁着壮汉肩膀。
壮汉一头撞歪了路灯,怒骂着从兜里掏东西:“妈了个巴子!”
路灯昏黄,锃亮的光影一闪而过,几乎是转瞬之间便冲着江驰面部划过。
江驰狠狠一偏头,眼底涌上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抄起酒瓶子便往那袭警的傻逼身上甩过去,与此同时那壮汉也抄着蝴蝶刀朝他面部挥——
酒瓶应声而碎,哗啦啦散落了一地的玻璃碎片。
但是,壮汉没有痛呼,也没有想象中的反抗。
许愿不知是什么时候冲到江驰面前的,运动过后的胸膛微微起伏。他侧脸同江驰靠得很近,猛地攥住醉酒壮汉抄着蝴蝶刀的那只手,硬生生把人的胳膊压下去,蝴蝶刀哐当落地。江驰却收手不及,酒瓶应声而下的瞬间,狠狠砸在许愿右肩上,玻璃碎片哐啷落了一地。
跟着许愿出现场的民警忽然蜂拥而上:“卧槽老大!”
许愿没有理会肩上的玻璃碎片,只给民警递了一个“没事”的眼神。
江驰立马反应过来——他刚刚那一酒瓶下去,砸的不是壮汉,阴差阳错砸中的是自己的顶头上司!
随着一阵“咔哒”声响起,壮汉被许愿兜里的银手铐牢牢铐住。
许愿沉着脸把壮汉丢给外围的同事:“袭警并破环现场,让派出所的兄弟过来一趟,把这喝得烂醉的智障带走。”
“好,明白了,这就联系。”同事一点头,立马把人控住。
四周一片安静,现场的人看看江驰又看看许愿,唏嘘一阵,冷不防被许愿的目光扫到,觉得浑身发凉,于是都默契地咳嗽几声以掩饰尴尬。
许愿转过头,暴露在昏黄的路灯光下。
他穿着宽松的黑色外套,而此时那黑色外套右肩部分的颜色显得格外深。但他脱下外套,一边把嵌进皮肉里的酒瓶碎片拔出来,一边冷静地说:“支队的人跟我收队回去,留下几个跟着分局去欢夜城。死者身上的可疑物送去法医室,现场提取到的血液样本、dna拿去跟数据库比对。晚上一个都不许走,留下来加班开会。”
末了,他目光环视一圈,又补了一句:“提前开溜的,自己麻溜打报告走人。”
支队上的人连忙应道:“好嘞老大!”
江驰往后方阴暗的地方退了退,掏出手机扫了一眼,短信上写着——“今晚来不来,找你有事。”
他飞快地看了一眼许愿的背影,慢悠悠回了句——“来。”
回程的车上,许愿草草地用双氧水处理了一下肩膀,坐进了后座,江驰只得坐在他旁边。
他与队长谁也没有说话,中间隔着件刚脱下来的黑色外套,就仿佛隔了一整条银河。
晚上塞给他咖啡味棒棒糖的钱铮在前面开车,时不时来上几个话题,但许愿每次都是以“嗯”字终结,江驰又一向寡言少语,故而车内的空气一度十分安静。
江驰将视线落在许愿右肩处,又想到方才自己一酒瓶底下去给许愿右肩来了个深度洗礼,于是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队长,”江驰看着许愿棱角分明的侧脸,不好意思道,“我不是故意的。”
许愿终于将目光散出一缕分给江驰,微微一抿唇:“没事。”
“谢谢队长,”江驰说,“队长,我看车上有纱布,要不给您包扎下?”
“不用了,有你包扎那闲工夫,它都自己愈合了,”许愿不冷不热地说,“知道我为什么拦你吗。”
江驰一愣。
许愿语气有些严肃:“你站那地方连个监控摄像头都没有,我要是不拦你,这一动起手来,一酒瓶底下去,等那袭警的酒醒了要是多点别的心思,说你作为人民警察动手打人,到时候你这身皮还想要不想要了?”
“对不起,队长,我当时没想那么多,”江驰垂眸说,“但是我也没想到您会冲上来”
“得了,”许愿蹙额道,“一酒瓶底而已,两天就好了。你以为我是冯局,闲着没事喜欢叫人写检讨?只不过你那一酒瓶底要是真打在他身上,可没有写检讨那么简单。”
“我明白了,队长,”江驰一笑,“下次我——”
“你还想有下次?”许愿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只是微一颔首,而后便靠着车窗小憩起来。
车还在开,遇到红灯的时候停下来,剎车的时候晃了晃。
许愿即便是小憩也皱着眉头,车内灯光昏暗,他肩上的伤被衣服盖住,却挡不住由内而外慢慢渗出的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