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离从头至尾讲明一切,听得付云珩目瞪口呆,他骇然道:“所以汪妍他哥哥怎么也?不会想到,虽然汪妍的遗体?认错了,可妹妹的尸体?其实也?近在眼前?”
众人本是云里雾里,听到此处皆心惊不已,唯独康景明失笑摇头,“薛姑娘好会联想,还要替换两次尸体?,凶手何不就用翠竹替代我姐姐的遗体??”
裴晏寒声道:“自是因汪妍遇害之时,翠竹的尸体?早已发腐,为了不让官府发现破绽,先抛翠竹尸体?假做汪妍,待到七月,现在汪妍的指甲上染色,又抛汪妍的尸体?假做康韵,如此便完成?两环障眼法,令所有人以为翠竹被赶出府回了老家,死的是汪妍与康韵。”
康景明似笑非笑道:“大人是否忘记了,这案子凶手的选择对象都是新嫁娘,翠竹可不是什?么待嫁的新娘”
裴晏道:“凶手选待嫁新娘,乃是为了挖心,可第一位死者的尸块被发现时,内脏已经被尸虫掏空,已没有办法证明其心脏是否被凶手掏走,她的死多半只?是个意外,而后被你拿来当做误导官府的棋子罢了。”
不等康景明说话,姜离又道:“如果没猜错,翠竹应该死在五月末六月初,而她四月去看鹤膝风之时身?上有浓香,不是因为她买了长相思?,而是因为她日日伺候研制长相思之人!在长相思?还未售卖之前,她身上便日日染香!”
康隆眼神一变,“薛姑娘的意思?是说,长相思?不是浮香斋研制,而是……”
姜离点头:“不错,应是康韵研制。”
康隆不敢置信,“可是怎么会?”
裴晏道:“你曾说过,今岁初,康韵曾支了一笔银子出去,而后不知下落,如果没猜错,那银子正是给了康景明,彼时康韵婚事初定,知道她出嫁之后康景明日子必定艰难,于是想帮康景明自立门户,这才?有了浮香斋。”
康隆眼前一黑,“是韵儿帮你……”
提起康韵,康景明的表情?僵硬起来,而一旁的陈安听到此地,只?觉眼前锦绣堂皇即将?变作一场梦幻泡影,见康景明不言语,他忍不住分辨道:“大人,姑娘,什?么假扮翠竹,什?么新娘屠夫,你们说了这样多,无外乎证明官府弄错了遗体?,那又与我们东家有何干系?就算是康姑娘帮东家自立门户,那也?是因为她与东家情?深义重,与杀人案又有何干?”
姜离冷声道:“昨日?我见到一位曾在长福班学艺的伶人,当时看到他脖颈上有个刺青,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刺青在何处见过,直到今天早上我看到了被墨渍污染的‘福’字,我这才?想起那日?在凝香阁外,康景明的小厮与人对峙挣扎时被扯乱衣领露出了颈子,只?是那时他身?上乌青一片,刺青掩在乌青中看不分明”
话音落下,裴晏继续道:“七年前,长福班的冬青因偷盗被卖去城东倚春楼,做了楼中小倌,其十五岁时,也?就是四年前,因不愿被客人强辱逃了出来,后被抓回,即将?被打死之时你康景明出资将?人买下留在身?边,为其改名康青,而他有一门极厉害的口技,只?要他想,他可模仿任何人说话之声,再加上他身?量清瘦,身?段秀质,便是假扮女子也?惟妙惟肖,此前受害的五名死者及其家属,有人去凝香阁,有人只?去浮香斋,起初官府因此排除了两家,可倘若这两家的老板是同?一人,那这一切便说得通了。”
在场其他人本是来试香,哪里想到会出这般乱子,庆阳公主此时道:“鹤臣,薛姑娘,你们刚说那新娘屠夫杀人,是为了取待嫁新娘们的心?本宫没有理解错吧,是挖人心腔?若凶手是这康景明,他取心又是为了什?么?”
裴晏也?难答此问,他只?道:“康景明,你大可否认,但只?要康青落网,自有他交代之时,杀人分尸也?不可能毫无痕迹,待将?浮香斋掘地三尺,自能让你辩无可辩,来人”
一同?跟来的卢卓领命,带着十来个武卫齐齐散了开,这时康隆又上前一步,“康景明,你姐姐在哪里?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你姐姐含辛茹苦照拂你长大,眼看着她就要出嫁过轻省日?子了,你却闯出这弥天大祸!韵儿到底在哪?!”
眼看着武卫们气势汹汹,康景明忽然森森地冷笑了一声,目光一转,他看向了拿着打开香盒的庆阳公主等人,“敢问公主殿下,敢问诸位夫人,诸位小姐、公子,加了人心的香脂口脂可好用吗?”
他幽幽的话语声如同?鬼魅,场中众人猝然一静,下一刻,玲珑精致的香盒被掀翻在地,几十道女子之声放声尖叫起来
第020章贺新婚
“啊”
“人心入香膏?!”
“人、人心,用人的?心……”
此起彼伏的?尖叫声悚然刺耳,采薇见薛沁吓呆了?,颤声道:“小姐,这康景明掏人心入香脂,您此前可是日日涂半盒香脂在身上的?”
“你住嘴”
薛沁面如白纸,紧紧攥住衣袖才压下胃里的?不适,她不仅往日厚涂香脂养肤,便是今日,她也?涂了?全套的?胭脂口脂才出门,此时此刻,她只觉身上有?万千虫蚁在爬,喉头亦涌起阵阵呕意,“回府,离开这里”
薛沁一刻也?待不下去?,其他夫人小姐皆是浮香斋老主顾,此刻亦是万念俱灰,有?人扶着廊柱干呕,有?人气的?低骂不止,有?人拿茶水不管不顾地将面上香粉胭脂洗下。
付云慈拉着虞梓桐的?手问:“梓桐,你可用了??”
虞梓桐咬牙道:“今日未用,但此前用过?两次胭脂。”
一片兵荒马乱之中,唯独庆阳公主还算镇定,她喝问:“以人心入香,康景明,你是失心疯了?不成?!”
康景明站在轩窗后,笑意悠悠道:“公主殿下,我?曾看过?一本百年前的?香集,说有?情人之心乃是世上最宝贵之物,以此物入香,可令人容颜永驻,还有?勾魂夺魄之效,我?听说许多客人用了?我?的?香都得了?良缘,如此不就?证明我?所知无错吗?从四月至今,满长安城都以浮香斋香膏为贵,这亦证明没有?姐姐我?一样能制好香。”
“你简直是畜生”
康隆忍不住喝骂,“你这见不得光的?东西?,没有?半点康家人制香的?天份也?就?算了?,如今为了?求名逐利,竟用如此丧心病狂之法制香,若韵儿知道,怎能容你如此?!”
说至此,康隆忽地恍然,“对,她知道,她一定早就?知道了?,你怕她坏事,便将她挟制起来,你老实说,你把她藏去?了?哪里?!”
说起康韵,康景明的?表情阴沉起来,“你怎有?脸提起我?姐姐?这一切都是因为你这老匹夫而起,若非你逼姐姐出嫁,又?怎会有?今日之事?”
二?楼轩室门扉紧锁,上楼的?武卫已?开始撞门,眼看着花厅里的?客人们?气急败坏纷纷欲走,康景明眼底漫出两分癫狂之色,“诸位,今日是良辰吉时,你们?不是想知道我?姐姐在哪里吗?好啊,你们?跟我?来便是了?”
话音落下,他于二?楼轩室连步后退,退至后窗时,众目睽睽之下,他竟一把推开窗扇,从那漆黑的?窗洞一跃而下
裴晏立刻喝问:“浮香斋之后是何地?”
陈安掌柜梦碎,此时已?是肝胆俱裂,惊声道:“那后面是别人家的?旧宅吧,还隔着一条三尺宽的?暗巷呢,我?们?这后院侧楼是东家偶来安歇之处,平日里无人能进?,小人虽进?去?过?两次,却记得那后窗本是封死的?,怎么今日能开了?!”
裴晏脚步迅捷地往侧楼正房走去?,甫一入门,便见屋内布置简单,家具器物亦皆是雅正干练,楼上撞门动静不小,但裴晏目光四扫之后并不着急上楼,他不知在谋算什么,眼底微光明灭,很快,他将视线落在厢房以西?不起眼的?黑漆高柜之上。
“九思”
大?理寺武卫围住厢房,姜离和付云珩也?跟了?过?来,庭院内其他人本想走,可一来众人被康景明愚弄,对其恨之入骨,二?来,看客们?知晓了?前因后果?,也?无一不想知道康景明到底把她姐姐挟制在何处,一时间,以庆阳公主为首者纷纷涌了?过?来。
屋子里,九思正在黑漆高柜中摸索,某一刻,他不知转动了?什么,柜后高墙内忽然响起了?一阵机关转动之声,与此同时,柜阁跟着墙体微微一转,下一刻,一个黑漆漆的?甬道洞口露了?出来。
卢卓见状,先带着人往门洞内探去?,庆阳公主见状想跟上来,却被裴晏阻拦了?住,“公主殿下,或有?危险”
庆阳公主气的?不轻,切齿道:“鹤臣,有?这么多武卫在,难道还怕那康景明一个?本宫今夜非要看看此人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庆阳公主话音刚落,甬道中传来卢卓瓮声瓮气的?呼喊,“大?人,快来”
卢卓语气并不紧迫,反是震惊更多,见庆阳公主心意已?决,裴晏只得先一步往甬道中走去?,这甬道往下延伸,足有?五尺来高,众人不知甬道通向何处,可不过?走了?三五丈远,一处透着光亮的?阶梯露了?出来。
裴晏加快步伐,待从阶梯走出,也?被眼前景象惊得失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