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官仪说:“当年计官奇劝我入朝,也是这般难缠,好在还顶得住。”
这话不知是说对付计官奇,还是萧骋。
大概两者都有。
燕羽衣翻至最后一页,找到写有茱提矿场的那行:八座矿场,开采权十二年。
这已经比预料中的好太多。
“别高兴得太早。”计官仪提醒,“尽管先前提十座,开采二十年的要求被驳回,但十二年的附加条件是,洲楚得在三年内,将矿场全部提供给大宸。”
那便意味着,没有时间留给燕羽衣整理明珰城,他得在洲楚正式返回朝堂,与西凉重新争斗时,迅速赶往茱提镇压当地矿场。
这不仅仅是兵力的问题,西凉或许会因此被激怒,触底反弹,不顾一切地摧毁朝廷。
燕羽衣沉声:“我会留在明珰城。”
计官仪平静道:“什么意思。”
“现在边塞有高嘉礼支撑,如果此人可靠,日后我会将一应事务交给他去办。”
“他手底下的兵,也是多是燕氏的军士,你们家的家臣,能听得了外人的话?”计官仪泼凉水。
的确有这个问题,但有问题便不做吗。
燕羽衣从随身的锦囊中,掏出一枚精巧的印章。
精铜铸造,龙纹虎身,一分为二。
是虎符。
计官仪神色微动,略撑起身体。
“我很早就想过,如果是家主,遭临此难会如何。但浣竹溪走一遭,那日同计官大人恳谈,倒让我有了别的念头。”
燕羽衣语气很轻,表情前所未有的诚恳,态度也是虚心求教。
“因家主的放纵,致使澹台皇族并未善待计官奇大人。也是家主的只手遮天,导致整个澹台皇族陷入权利被架空的境地。”
“那是他想要的,然而并非我所愿。”
燕羽衣只是想自己生活的这片大地,能够迎来永久的安宁,他因此而战,却也因此陷入迷局。
“因燕家威势,导致军中富有才能得将领不得重用,此乃危及国本。”
“如果有可能,我想将将军府的权利彻底分散,唯有百花齐放才能迎来春天。”
“西洲的凛冬太寒,我不喜欢。”
“……”
被青年澄澈的目光注视,或许是因为太过纯净,计官仪忽然有些不适应。
良久,他才缓缓吐出几个字。
“燕羽衣,你背叛了所供养你的士族。”?
第42章
背叛与否,皆由心证,燕羽衣不在乎这些。至于其他人如何评价,那都是他们的事。
况且,只有士族才更明白,究竟如何榨取,那些平民们仅存的价值。
“我说过,我忠的是君。”
不能让景飏王等太久,燕羽衣扶着桌角起身,准备离开,缓缓道:“侍奉君主,忠于洲楚,从前敬重士族,不过是朝廷必须采用的手段而已。”
事到如今,维系西洲内部的人望,才是当下重中之重。
自然得抛弃士族,推举寒门入仕。
计官仪倒也没有劝慰燕羽衣的意思,只是提醒他小心而已,闻言便也提起衣摆,与燕羽衣同走了出去。
两人并肩而行,计官仪在第一道门槛前停下,说:“希望你我能尽快在明珰城内见面。”
再多的祝福,也比不过计官仪寥寥数语。
那边,萧骋见他们告别,也抬脚向燕羽衣走过来,燕羽衣颔首,开口:“计官仪,要活着。”
计官仪神色疲倦,轻轻打了个哈切,道:“戏已开场,望君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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返程,浣竹溪如旧,辽远幽静,燕羽衣仰头环顾竹林,抵达此地半月,但这是他第一次认真地欣赏风景。
十几年的人生,他没什么机会驻足欣赏,如今想来,确实是有些无趣乏味。
故而放慢脚步,享受这最后的安宁。
其实就算两朝正式宣战,也仅仅只是边塞闹得轰天响。
那里地势简单,大多一马平川,是军队最好,且最快能分出胜负的地方。
恶劣的气候催化战局,往往个把月,便可较之高下,且对平民影响较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