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神君好一番深思熟虑,勉为其难,忍辱负重,入情入理……
然而,见面不到一炷香的工夫,他便被这不知好歹的小狐狸精搅得七荤八素。
他都把成亲的许诺抛出来了,对方居然毫无感恩戴德的觉悟,竟还……
“我?”白隐玉指着自己,“狐妖……”
“和你……”他又转过手指头点向承曦,“一只山鸡……成亲?”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少年前仰后合,差点儿笑出了猪叫。
“你……”承曦气得指尖颤抖。
白隐玉狂笑不止,实在不是他没眼力价,是根本停不下来。
“你,哈,哈哈……你这些迂腐好笑的人间念头,哈哈哈,哪来,哈哈,来的?”小狐狸好不容易在笑声里问出了一句完整的话。
承曦义正辞严,“四书五经、天地礼道。”
“哈哈,嗬,咱们妖怪……”小狐狸忍痛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勉强收了三分笑意,“不是应该读《述异记》、《山海演绎》和《吾与上神不可言说的二三事》……”
“……咳咳,哇!”承曦突然扒着床沿,吐出一大口血来。
“哈哈哈,啊!”白隐玉笑声猝然中断,慌手慌脚地冲过来,怀中物件散落一地,“你这小鸡崽子气性咋这么大呢?”
承曦甫一起身,又被一团雪球撞了个趔趄,仰倒在床上。小团子在他胸前上蹿下跳,叽叽咕咕急得团团转。
显然,这小妖精刚刚化形没多久,控制不好术法,不经吓,一吓就露出原形。承曦面上不显,但莫名地,郁窒良久的心情晴好起来。
他半坐起身,刚要伸手,尚未捉到狐狸脖颈,噗通一下,猝不及防被少年身形复又压倒。
“咳咳,咳咳……”承曦这一回真是一口老血梗在咽喉,上不去下不来。
“你怎么样啊?”白隐玉手忙脚乱地在人家心口拍打,按揉,“有没有好一点?”
“要……”小神君玉白的脸憋得通红,“被你,压……死了。”
“哦哦,抱歉。”少年翻身下地,又把承曦拖坐起来,一个劲地抚背、顺毛,“如何,这回好点没有,你说话啊。”
承曦腹诽,又快被你打死了。
“好好的怎地要吐血?”少年苦恼地自语,“难道是我昨夜太粗暴了?”
承曦:“……”若不是他确认自己记忆无损,还真得怀疑到底谁才是被侵犯的那一个。这家伙咋咋呼呼的,究竟懂不懂啊?
“哎呀,怎么翻白眼了?不是回光返照吧?”白隐玉急得跺脚,汗珠子顺着鬓角噼里啪啦地滑落,“小山鸡,你撑着点儿,我这就去喊大夫。”
他的手腕被攥住,抽不出来,白隐玉俯身哄道,“别怕,我很快回来,你一定要等我。”
温热的吐息散在耳畔,少年人的语意急切中透着温柔,是他记忆中从未感受过的情真意切,承曦一时有些怔忡。
他不撒手,顺势借力坐了起来,“无妨,淤血而已。”
“不必逞强,”小狐妖不信,“我还是去找个大夫来瞧瞧。”
“无须。”承曦瞧在他真心实意关切自己的份上儿,破例多一句解释道,“是之前内伤的淤血,吐出来有助疗愈。”
“当真?”少年歪脑袋打量。
“嗯。”小神君严肃颔首。
“唉!真是要被你吓掉魂了。”白隐玉一屁股坐在床边上,拍着自己的胸口不住地大喘气。
为他,如此真切地担惊受怕?这小狐狸怎恁地单纯?承曦心下和暖,嘴角不由自主地微微上翘。
“这幅病恹恹的身板还好意思提亲?”白隐玉老神在在,“我可不要守寡。”
承曦:“……”刚刚扬起一丁点儿角度的唇角呱嗒下落,他恨恨地磨着后槽牙。
意识到再鸡同鸭讲下去,非得生生被这不着调的家伙气得死去活来不可。承曦上神屈尊降贵地伸手一指,“衣服,脏了。”
小狐狸闻言跳下床,把地上的东西囫囵拾起堆到房间里唯一的桌子上,又捡出那件鸦青色的外衫拍打几下,“无事,沾了点灰而已,这下干净了,你快换上吧。”
承曦不接。
白隐玉茫然,“不喜?这料子可是清羽姐姐买给我的呢。”
“非是。”神君蹙眉,“我想,沐浴。”他法力不足,又怕曝露行踪,是以不可轻易动用术法。身上脏污黏腻了这些个时辰,已然浑身上下哪哪都不得劲儿,多一刹的工夫也忍不了。
“沐什么浴啊,这大晚上……”白隐玉本来习惯性犯懒,倏地脑筋飞转,醍醐灌顶,他这是什么榆木脑袋,美男沐浴,不看白不看。
小狐狸话锋陡转,摇头晃脑地显摆,“今夜月明星稀,正所谓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恰是沐浴的上佳良辰。”
承曦扶额,不忍直视。
白隐玉大献殷勤,“我这就去烧热水,你等一下。”他平日里都是井水浇身,习以为常,可这小山鸡精刚刚吐过血,面上惨白惨白的,好看归好看,一副不太康健的样子,还是小心莫再着了凉。
“你不会用术法?”承曦质疑。
小狐妖眨眼,“我只会魅幻之术。”
神君面露鄙夷,“朽木。”
白隐玉着实无语,这人,不,这鸡真是给三分颜色就开染坊。他到底是不是这一片的精怪,难道不晓得,住在靠近人界边缘的皆是最低等的妖精。维持人形已然耗尽灵力,哪还来的多余术法烧水砍柴。
小狐妖摊手,面上明晃晃写了一句,“你行你来。”
承曦一哂,转头当自己什么都没说过,他怎么可能动手做这般粗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