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浪任他抱着,冷笑道:“伤成这样,师什么父啊,沈城主还是先好好养伤。”
说完,他耐着性子等着,沈醉沉默了一会儿,终还是松开环住他的手臂。
岑浪刚踏出门槛,又听见沈醉在他身后道:“师父是因为对我失望,才不愿意与我相认吗?”
岑浪抿了抿唇,在手指发抖之前攥紧拳头:“他不是对你失望,他是怕你失望。”
岑浪大步回了房间,闩上门。
维持着闩门的姿势,摸着门闩愣了半天,他叹了口气,转过身,
床头立架上的香炉静静散着白烟。
不知这里面烧的是什么玩意儿,这么多天没人添香也不见它灭。
他坐在桌前,托着下巴故意不去看房门。
窗棂投在地上的树影摇晃了十二下。
院子里的蝉叫了七十次。
蛙“呱呱”了十声。
山谷里那只鸟他娘的居然找到了伴儿,夫唱妇随地一起唱上了。
但这都不要紧要紧的是房门上映出的人影。
那人也不敲门,只静静地站在门外,像个剪出来的大窗花。
雪影簌簌落下。
一声低咳从门外传入耳,岑浪的心一下子被揪紧了,脑子来不及想,他起身走到门前,一把拉开门。
沈醉穿着一层单薄的白衣,肩上覆着一层雪,定定地望着他,忽然笑了:“这可是你自己开的门。”
他从未见过沈醉这样的眼神……
不对,不是从未,见过一次。
在凡间遇上司默寒的那座惊鸿庙里。
他拉着沈醉藏在神像供台下方,怕出声被司默寒发现,所以在沈醉的手上写下了字。
原来是那时候认出的他。
岑浪:“你……”
话刚一出口,就猛地被吞掉了。
沈醉压上来,几近凶狠地撞上他的嘴唇。
甚至他缓了一阵儿才意识到这小子在吻他。
而后,他缓了更久的工夫才想起他可以用鼻子来喘气。
沈醉双手拽住他的衣襟,不光扯坏衣衫,连腰带也不曾幸免。
寒风击打在皮肉上,那种古怪的冲动却轰然从身体里窜起。
抬眼间,岑浪留意到门被风雪吹得摇来晃去……门还敞着!
许是注意到他视线,沈醉稍稍一抬手,“咣当”一声,门关严了。
此刻沈醉眼中的水光仿佛世间至烈的酒,只一眼,岑浪立即丢盔弃甲,什么也想不了了。
沈醉的手钳在他的腰上,死死扣着。
这小子身上的衣服还挟着凉气,一枚未来得及融化的雪倏然掉在岑浪手臂,变成一滴水,顺着就滑了下去,到了指尖。
岑浪不知自己是被放在了床榻还是绊倒摔上去的。
沈醉就着这个姿势压下来,擒住他的手,亲吻刚才那滴水落下的痕迹。
岑浪闭了闭眼,那吻一路往上,轻轻碰了他的喉结。
只如此细微的碰触,熟悉的凉意瞬间从岑浪脊骨爬上,整具身体如坠冰窟。
他又想起自己被砍头的那一刻了。
毕竟是一件这么难忘的事儿。
其他被砍了头的人一了百了投胎再来,估莫着也没人还得像他这样,日日夜夜被迫想起。
所以,他还是沈惊鸿,不管他想不想,他依然是。
很多事,岑浪可以做,沈惊鸿却不能,沈惊鸿不能有违人常。
记忆深处的惊惧与情念两股力量在他脑中打得头破血流。
身体仍发着烫,呼吸也静不下,他抬手推了推沈醉的肩,哑着声音道:“我们别这样。好么,阿捡……”
沈醉不确定,自己到底是不是听到了这一声“阿捡”。
原来听起来是这样的。
他生来有残,眼睛勉强得以见光,耳朵却是半点儿声音听不到。
他从不觉得有多么不便,唯一的念头便是有朝一日听一听师父唤他乳名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