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记怕周满福张嘴又乱说,连忙挥手:“好了,你这回放假回来也要待三四天,叔就不给你安排别的活计了,你和住村尾的颜知青一起负责打猪草就行了。成了,你快些去找颜知青吧,把今晚的猪草打出来好早点休息。”
见周满福还要说话,他脸色一沉:“怎么?我还使唤不动你一个高中生了?”
书记怎么也算她长辈,周满福只好满肚子气的点头,转身的时候狠狠地瞪了眼从头到尾一句话都没说的陆知言,跺着脚走了。
看着周满福走了,书记才叹气,拍了拍陆知言的肩膀:“别在乎满福说的,她还是个小丫头片子,估计前两天和你说了不处,但心里还不痛快呢,你别理她。”
陆知言也没打算和一个丫头计较,笑着点点头,没说话。
书记转身要走,他突然想起自己寻思了一天的事情,连忙叫住他。
“对了,叔,”陆知言问:“你知道城里哪儿有卖高中教科书的吗?”
书记愣了一下,目光有些复杂的看了眼陆知言,知道陆知言是要重新开始学习了,很快回答他:“城里有家书店,里面有不少初中高中的教科书和资料,你要买可以去那儿,不过也许不全。”
想了想,他又说:“书店买书要的可是钱,一本书也挺贵的,而且有的还得拜托人从省城买来,你身上有钱?”
陆知言噎了一下,诚实的摇摇头。
书记虽然说是书记,其实也就是个庄稼汉,手里没多少钱,有些无奈的说:“我的情况你也知道……”
陆知言清楚书记家里也有一大家子人要养,立马摆摆手:“不用不用,那我回头再想想办法。”
送走书记,他叹了口气,等到大家都收了工,他也才往家走,一路上唉声叹气,愁眉苦脸,觉得他的学习计划也许还要推迟一点。
等到晚饭时候,周炀突然问:“今天周满福来找你了?”
满脑子都是怎么搞钱的陆知言愣了一下,抬头咬着筷子茫然的看着周炀。
他从刚才进门便坐在门外发呆,吃饭的时候也心不在焉,像是有什么烦心事似的。此刻这样目光迷茫的看一眼周炀,周炀便猛的感觉胸口一紧。
像是有一把手狠狠地攥住了心脏,他连呼吸都变得小心起来。
“周满福?”陆知言终于想起那个来挑衅他的姑娘,他有心想找周炀告状,便惨兮兮的皱着眉头一副忧伤的道:“嗯,她来找我了。”
筷子一下子被攥紧,周炀却感觉不到痛,他死死的盯着陆知言,问:“她来找你干什么?”
陆知言说:“她来找我,说……”
周炀看着他,脸上仍然看不出什么表情了,可手里的筷子已经被他攥的从中间发出轻微的“咔”一声。
他恍然未觉。
陆知言夹了一筷子菜,歪了歪头:“她说我勾引你哎,说我是利用周大哥,让周大哥帮我干活。”
周炀微微一愣,手指慢慢松开了。
他胸口刚刚那种被提起来的感觉一下子消失不见。
再看对面的青年,他没心没肺的笑着,哪里还有刚刚那副苦恼的模样。
其实周炀想问的问,是她……是不是来找你复合?
是不是要和你在一起,然后继续像从前一样,你们成双入对,恩恩爱爱?
然而,周炀什么也没说出来,陆知言不说,他就不问。
他只是回答了陆知言刚刚的话:“不是勾引,”他低头夹菜,语气平静的说:“我乐意。”
陆知言一怔,他抬眸看对面的男人,他却把唯一一只鸡腿夹起来,放到了陆知言碗里。
周炀看他,眼神也很平静,可陆知言头一回从里面看出温柔来。
他突然有些惶然,猛的低下头,躲避周炀的目光,甚至慌得连那只鸡腿都不敢碰。
他以为他的伪装很好,周炀应该看不出来。他只用一个笑,一个眼神,几句话就骗的周炀团团转,心里还嘲笑他是个木头。
其实他什么都知道。
这个认知让陆知言猛的一股热流从脚底上升到额头,他坐不住了,顾不得饭还没吃完,放下筷子就匆匆离开,连句理由都没找出来。
周炀看着对面突然空下来的位置,目光慢慢收了回来。
和过去的几年一样,他独自沉默的吃了饭,收拾碗筷,然后坐在院子里吹风。
大门没关紧,他能看到对面紧闭的门,那个在他面前总是笑的温柔又娇羞的青年躲在屋子里,察觉到了他的心思。
周炀做了场梦。
梦里白天匆匆从他家逃走的青年踌躇的拍开他家大门,哀哀的说:“周家哥哥,我没处住了。”
周炀看着他一言不发,青年一下子变得慌乱起来,他咬着嘴唇红了眼眶,却转过身说:“你让我住在这里,我就给你看个东西。”
周炀平静问:“什么东西?”
青年脸涨的通红,声音小小的说:“我,我有一条狐狸尾巴,给你摸摸,当做住宿费,好不好?”
周炀看着一条火红的尾巴冒了出来,在他面前晃啊晃。周炀没忍住,伸出手摸了一把,那长着狐狸尾巴的青年就一下子软倒在他怀里,额头汗津津的喘。
周炀扶住他的腰,说:“要住我家里,只给我摸摸尾巴可不够。”
青年目光可怜又茫然的看他,周炀耳朵红透了,语气却仍然装的平静从容,但是每个字音调后面带着颤,说:“你进来,我教你。”
周炀“啪”的把门关上了,然后把摇着尾巴的小狐狸精抱了进去。
陆知言一晚上没睡着,满脑子就是周炀那句话。第二天他早早地就起来了,难得的把院子彻底打扫一遍,然后打算从今天开始自力更生,不能再依靠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