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出来后,周炀带着他到县里唯一的新华书店去买书。
书店门从外面掩着,陆知言还以为没人呢,周炀轻轻一推,门就开了。
书店里没人,老板坐在炉子前缩着手打瞌睡,听见有人进来,头猛的一点,然后赶紧看过来。
“哎哟,这么冷的天,您二位还来看书啊?”
老板站起来,说:“看看买什么?我这里基本上都有。”
周炀走在前头,老板以为买书的是他,却见他往身后看了眼,问:“你买什么书?”
陆知言摇摇头说:“我自己看看。”他往前走出一步,抬起脸,老板才看清他的模样。
一张脸蛋雪白,两弯长眉轻蹙,嘴唇却格外的红,抬眼看人时带着几分笑,说话嗓音清甜:“老板,你这里有没有高中的资料?”
老板愣了一下,突然看到这小青年旁边浓眉大眼的男人目光沉冷地看着自己,陡然回过神,连忙往里走:“有呢有呢,学校里有几个孩子经常来我这里买书。”
他从木柜最底层抱出一摞书,又踩着板凳从另一边柜子最上头抱出三四本书来,然后说:“我看你是城里人吧?”
陆知言含笑摇头:“不是,从下湾村来的。”
老板惊讶道:“哟,那下湾村距离县城还挺远,你们坐了一早上车吧?”
把书放到一边的桌子上,上面厚厚一层灰,老板拿了个干抹布擦干净,拿起来一本说:“那我估计你应该是去下乡的知青吧?念过书的没念过书的我都分的清清楚楚,这双眼看不错,一看你就没吃过苦,是个念书的料子。”
陆知言翻开手里的书看了两眼,合上书笑着冲立在一旁的周炀抬抬下巴:“那老板你看看我哥,怎么样?是念书的料子吗?”
老板又扭头看周炀,看了好几眼才拍了一下额头笑:“我都没看出来你们是两兄弟,瞧我这眼力劲。”
然而他心里纳闷,这两人一个白的晃眼,看那长眉细眼的,还有一双伸出来不染纤尘的手,一看就是娇生惯养的。
另一个却皮肤微黑,浓眉大眼,鼻梁高挺,面容冷肃,一双手骨节粗大,上面全是茧子和伤疤,明明显显一个地道的庄稼汉。
这两人是兄弟?逗他玩儿呢吧。
他笑着打哈哈,说:“有你这么个弟弟,哥哥差不离,差不离。”
陆知言“噗嗤”一下笑出来,他烟波流转的瞥了眼周炀,待到选好书付了钱,二人走出来,他才乐不可支的说:“你看,我说咱两是兄弟,人家老板都不信。”
周炀手里提着书,看陆知言两只手揣袖子里,笑的眉眼生花的模样,不觉心头微微一动。
他又想起已经是好久前的那场梦里。
面前的小知青就是这样笑,笑的他晕晕乎乎。
周炀看着陆知言笑完,才微微垂下眼睛,声音听不出几分开玩笑的意味,说:“你知道我的心意。”
陆知言笑容一僵,这是周炀第二次说这句话。
第一次他可以当周炀随口一说,但这一次他再不能这样想了。
然而当真后,怎么办?陆知言不知道,他只好把手揣好,闷头往前走,不说话了。
周炀也没说什么,提着书跟在他身后。
陆知言买了好几本书,还买了两个本子和几支笔,把东西拿过去后,开拖拉机的大叔还挺惊讶,问他们就是来买书的。
陆知言被周炀刚刚那句弄得心神不定,不太想说话,点点头就想上车待着。
周炀却一把拉住他,不容拒绝的说:“去给你买身衣服。”
陆知言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棉衣,这还是他从周炀箱子里翻出来的,原主傻逼到来下乡压根没带冬天的衣服。
“不用了,”他说:“我凑合着穿穿你的衣服得了,一个冬天而已。”
刚进城,陆知言是买衣服的想法的,但现在没了。
周炀不肯,拽着他往前走,陆知言两只手揣在袖子里只能任由他拉着自己走进一家服装店。
服装店老板看两个人一前一后别别扭扭的进来,赶紧迎上来,问:“您二位看看,要什么?”
周炀指了指陆知言,问:“有没有他穿的衣服?”
老板连忙往后看了眼,就看见一个比女孩子还白的小青年缩着脖子瞪旁边的人,还说:“我不买衣服。”
老板赶紧看向周炀,有些为难的神色,周炀一把将胳膊搭在陆知言脖子上,往回一勾,把他压在胳膊底下。
声音冷沉:“别管他。”
两个人中一眼就能看出说话算数的是旁边的大高个,那白白净净的小青年瞪了半天,大高个也不为所动。
老板笑呵呵问:“你看要什么衣服,棉衣还是……对了,最近新进的羽绒服,从南边进的货,穿身上轻飘飘的,但暖和,比咱们穿好几件棉衣都保暖,看看吗?”
羽绒服在陆知言那个年代不值一提,但在七十年代的小县城里绝对算得上流行货。
周炀看到过村里有人穿羽绒服,听说是从省城带来的,挺贵,但穿着好看,暖和。
他没多想,拽着陆知言的肩膀往前一推,说:“给他试试,”
老板眉开眼笑的拉着陆知言往里面走,从最里头的架子上取下来一件红色的羽绒服,长度到膝盖。
“我看你长得又白又俊,试试红色的,肯定好看。”
羽绒服没什么样式,就在腰间绑了个抽绳,陆知言不想试,可周炀干脆直接走过来,拉着他的胳膊就把棉衣脱了下来,然后拽着他穿上。
陆知言又气又无语,他感觉周炀现在是真把他当媳妇一样对待,可他还没答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