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直接打断女人,对乘务员微微点头,道:“麻烦你了。”
乘务员在火车上工作这么久,对这种不买票想蹭位置的人早有应对方法,软硬兼施的说了几句,女人不情不愿的抱着孩子终于离开。
周围的乘客们也都见了刚刚这一幕,小声讨论,有人说:“人家一个女人抱着孩子出门在外多不容易,这青年也太冷漠了。”
“看着还是文化人呢,啧!”
陆知言对这些话恍若未闻,坐回自己的位置上,撑着脑袋看着窗外慢慢闭上眼睛。
火车在第三天早上才到省城,陆知言一出站就看到等候在出口的张秀琴和陆展文。
张秀琴和陆展文也看到了陆知言,很快过来接他,见陆知言满脸的疲惫,忍不住又是心疼又是责怪:“早说了让你顾大哥去接你,非要自己坐火车来,看你累的。”
陆展文从他手里接过皮箱,叫了辆私家车,付了钱让司机拉他们回师大附中家属区。
张秀琴见陆知言眼睛底下一片青色,累的不行的模样,让陆知言靠着她的肩膀睡一会儿。
陆知言摇头拒绝了,扭头看窗外的城市。
八零年代的省城和陆知言上辈子去过的每一座城市都不一样,甚至只比上辈子一座小县城大一点,好多地方还都是乡村,车子开了十几分钟,视线里才出现属于大城市的楼房。
说是楼房,最多的也不过才四五层高,水泥外表,看上去朴实无华。
街道很宽,却没有多少车辆,大多还是自行车,像这种拉人的私家车只有零星一些。
张秀琴看陆知言看的认真忍不住心里又一酸,扭头对陆展文说:“看看,孩子去了趟乡下都这样了,他可是从小在这儿长大的,瞧现在这个样子。”
陆展文拍着张秀琴的肩膀安慰她,陆知言很快收回目光,他也听到了张秀琴的那句话,心里一暖,笑道:“就是一段时间没见,这么一看,其实我还挺幸运的,能投胎到咱们家里呢。”
他这话不是开玩笑,张秀琴和陆展文都是师大附中的老师,学校有家属区,陆知言虽然记忆里有他们家的房子,可只有自己亲眼看到时,才会明白这个年代,夫妻双方都是知识分子有多吃香。
他们家是单独的三层小楼房,外加一小块院子,推开门进去,就能看到院子里种的蔬菜,张秀琴和陆展文即便是受了半年的苦,出来后仍然心态很好,把家里收拾的井井有条。
张秀琴带陆知言回三楼他的房间里,又帮着他把洗好晒干的被套床单铺好,说:“赶紧换身衣服了睡一觉,我和你爸给你做饭饭好了叫你。”
张秀琴拉上窗帘和门走了出去,陆知言换了身睡衣,坐了一天一夜火车的身体完全受不住,他几乎是头一沾枕头便失去了意识。
等到他再次醒来时,外面天色都已经黑了,门外传来饭香,陆知言闭着眼睛闻了一会儿,越闻越觉得香,干脆爬起来打开门往楼下看去。
张秀琴和陆展文坐在二楼的葡萄架下面说话,桌子上摆了饭菜,上面用带着纱布的小笼子盖住。
张秀琴正说着“我叫他起床吃饭”,一抬头就看到陆知言穿着身睡衣从楼梯上面往下看。
她一乐,招手道:“快下来吃饭。”
饭是陆展文做的,味道很好,再加上陆知言在火车上也没吃什么,吃了两大碗才放下碗,靠着椅子吹风。
要换以前,张秀琴肯定要骂陆知言吃完饭就瘫着,不知道下去活动活动,可这回她什么也不说了,手脚麻利的收拾了桌子碗筷,也坐到陆知言身边,看着他懒洋洋的样子,心里忍不住一阵熨帖。
她的言言,终于回来了。
张秀琴也没忘记周炀,问陆知言:“他去哪儿打工去了?我看你就该让他和你一起回省城,到时候我和你爸帮他找个活干,你也上个省内的大学,刚好了,看看现在,你也不晓得他去哪里呢,一个南一个北的。”
陆知言懒洋洋的回她:“周大哥说了,他想自己挣钱养我。”
张秀琴“呵”的冷笑了一声。
她现在对上周炀,那就是对上了拐走自家儿子的坏人,阴阳怪气的:“就他还养你呢?我和你爸两个人养你一个都够累的了,他一个人还养得起你呀。”
陆知言不喜欢听张秀琴这话,又不好直接反驳她,嘟了嘟嘴很不服气的说:“我又不是都让他养,再说了,周大哥愿意啊,我在下湾村那半年都是他养的我呢。”
这话张秀琴没说的,毕竟她和陆展文过去的时候,看到的确实是个白白嫩嫩,看上去一点苦也没吃的儿子。
她撇了撇嘴,对陆知言胳膊肘往外拐的行为很无语。
“行了,不和你说这个,”她看着陆知言,表情严肃道:“你上次给我说你今年参加高考,谁告诉你的?”
这事上头没通知,她们学校内部也只是猜测,张秀琴上一回听陆知言说的时候还没多想,可最近学校里都在说,她不由想起来。
陆知言眼珠子转了一圈,抿了抿唇,一脸认真:“哦,顾大哥告诉我的。”
不好意思了,顾大哥。
陆知言说:“上上次顾大哥来下湾村时悄悄给我说的,让我不要告诉任何人,对了,妈,你也别问顾大哥,被别人知道,顾大哥就麻烦了。”
顾清源从仕,张秀琴听陆知言说是顾清源告诉他的,很快便相信了。
又叮嘱陆知言:“这事你也别往出说,不出意外的话,你顾大哥的话应该靠谱,你就好好准备复习。”
陆知言点头,张秀琴又说要让他回附中读高三,陆知言拒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