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当他感受到疼痛难行时,就会无比痛恨自己有这样一具身体。
以至于袁寰独守骊山,他却无法同他并肩站在一起迎敌,只能选择逃。
那一刻,江席玉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挫败,这样的挫败让他不得不重新开始正视自己的这副躯体。
能好么?
能活几年呢?
能陪袁九歌多久?
江席玉眼皮颤动着,忽然泛起的热意被压抑着。
宽大的衣袖里抬起一只细长的手,那只手在空中僵持许久,最后才摸索着落到了袁寰的脸上。
他控制不住的颤抖,也控制不住湿了眸。
袁寰覆着他的手背,支撑着他抚摸自己的脸颊,蓦然就敏锐的察觉到了不对。
他微偏过身体正对着江席玉,捧着他的脸担忧问:“怎么了?是哪里疼?还是哪里冷?”
江席玉想说自己没事,但又好像失语了。
他不肯睁开眼,就着闭目的样子扭过头,不想让袁寰现他的异样。
可袁寰哪准,他看着江席玉颤抖的样子,心中骤然一紧。
他掌控着他,俯身不让他回避,呼吸逼近问:“怎么了?怎么哭了?”
“哪里的处理让你不开心了么?……还是我,惹你难过了?”
江席玉在袁寰的一声声询问中睁开了眼,视线撞入对方深邃的瞳孔中,那里面的神情憔悴又苍白。
殿内倏地寂静下来。
江席玉盯着袁寰的眼睛,许久许久,才终于愿意说话。
“九歌,我的身体是不是很坏了。”
他以为自己不会害怕的,他其实真的也不害怕死亡。
可那日流了好多的血,他从没有一次觉得,自己离死亡那么近。
他想的是,万一就这样倒下了,袁九歌怎么办呢?
他要是没了,袁九歌该怎么办?
他突然就好怕死,他一点都不想死。
骊山养病需要那么久的时间,但他一直因为各种事情而耽搁了这具身体的调养,况且经历了太后这一遭,他明显感觉到了自己的力不从心。
脱去这身暂时还能看的皮后,躯体里其实早就已经被蚕食殆尽了。
袁寰抱着的,除去这些,就只剩下疮痍的病骨。
江席玉过往只想要权利时,他就不怕袁寰难过,然而现在,他却很怕袁寰伤心。
“没事的,有我在不会有事。”袁寰用指腹为他抹去残泪,强忍着呼吸困难,低低安抚他说:“北原有巫医的,我已经写信过去让他赶来京城为你看病,他会救你的,就算他不行,天下还有那么多能人大夫,总归有一个能治你。”
“你不要怕……也不要丢下我。”
他浑身骤然紧绷,神情晦暗。
就像是被驯服的鹰,多年后按照规矩,他的主人会把他放回自由的天地。
可袁寰此生最不后悔的事情,就是来了京城被人驯服。
虽然京城的天地不比北原辽阔,但京城里,有着春风揉碎的梦。
袁寰一头扎了进去,就再也出不来了。
什么自由,不重要。
江席玉在哪里,哪里就是他该飞的天,哪里就是他的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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