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剃了个秃瓢,可并无慧根佛心,愚钝不堪点化,听晨钟暮鼓,看浮云流散。
直到有一日,他照例坐在后院门槛休息,忽听一阵低低啜泣声。
一声又一声,极为悲伤,扰得他难以入睡。
石大块头从佛像后伸出个脑袋,大声说:“哭什么呢?给谁号丧?”
啜泣的女子梨花带雨,吓得马上止了哭声,煞白一张小脸望着他。
大块头身如铁塔,声似洪钟。
女子还以为是旁边怒目的金刚活了过来。
石大块头不耐烦道:“你对着一尊泥像哭有什么用?难道它能帮得上你吗?”
女子低下眉眼,双目红肿,啜泣道:“只因家兄身负冤狱,即将问斩,佛前上香时想到此处,没忍住泪,扰了大师清静,请大师饶恕。”
这辈子第一次有人喊大块头大师。
他摸摸自己的秃瓢,顿时不大好意思起来,“啥?冤狱?什么冤屈,你与其求泥像,不如同我说!”
……
“再后来,”大块头下意识挠挠杂草般的乱发,笑道:“我就帮她去劫狱了。把她那个哥哥救了出来,嘿嘿,师傅说劫狱不好,犯了错要去认罚,我就回去自首了。”
叶蓬舟给他一个叶子杯,“你也是个有趣的人,路途遥远,我敬你一杯。”
敬的是一杯月露酒。
大块头喝完,顿觉疲惫尽消,大喊“好酒”。
叶蓬舟笑着说:“然后你就关在牢里,关多久了?你喜欢的姑娘有没有来看过你?”
“一两年了吧……胡说八道,我、我才不喜欢她!”
少年却弯起嘴角,眨了下眼睛,“不喜欢,为人家去劫狱?你说起她时,声音都低了好多。”
石大块头涨红了脸,“没有的事!我只是看她哭的伤心,说的事也可怜,说自己亲人被妖怪吃掉,和哥哥侥幸逃出,一路报官却无人相信,哥哥被污蔑成强盗,关在狱中许多年,她一个人又那么可怜……”
逢雪忽然道:“那个姑娘叫什么名字?”
“娇杏。真是好听,是吧?”石大块头笑着说:“她是个好姑娘咧,我在牢里的时候,她还偷偷给我送饭吃。”
……
喝酒吃肉后,石大块头自愿戴上沉重镣铐,催促两个解差一同去沧州。
解差有气无力应着,哭丧脸,垂头丧气跟在大块头身后。
“慢着。”逢雪忽而出声。
大块头回头望她,笑道:“小仙师可还有什么事?”
逢雪快步上前,拔剑出鞘,只见冷光一闪,沉重铁球坠地。
大块头顿觉轻松不少,连忙感谢她。
逢雪收剑,冰冷扫了眼两个解差,说:“石大哥愿意放过你们,是他的事。若你们在路上又起什么祸心,想对他下手,哼,想想我手中的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