戎玉怡屏住呼吸,唇边反抿,等待着下一刻被掀开麻袋。
可等待到来的,却是一只手探了进来。
她瞪大眼睛,唔唔挣扎着。
“嘘——!”
“别出声。”那人不顾她的挣扎,捞开麻袋口和被子,迅速找到她的手脚,将麻绳的活结稍微抽开了一点,“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话音刚落,麻袋口落下去,这回却没被封口。
脚步声渐远。
没了?
戎玉怡只辨别出来这个音色像是刚才临被挪下车前,让旁人注意一点她是孕妇的那个人,大脑警钟敲响,来不及多想他是谁,为什么要帮她,既然都帮到这里了,何不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干脆把她放了得了……
她边欲哭无泪,边在麻袋里蠕动着身躯,由于被子也在里头占据了一部分空间,她已经快要窒息了。
好不容易钻出来,没来得及审视周围的环境,呼吸一口清新的氧气。
正对着的大门走进来一个人。
戎玉怡脑袋里刚松几分的弦再次绷紧,随着那人卡下门口的电闸,天花板上的灯泡在闪了两下后才稳定发光,戎玉怡看清了他的五官。
袁康曜。
戎玉怡顿在那里,倒吸一口凉气,感觉自己如果再脆弱一点,就要流产了。
“好久不见了,玉怡,这阵子还好吗?”
袁康曜走过来,到灯下,至此他的五官全部浮现出来,包括他塌下去的眼眶。
戎玉怡僵持在那里,脑子里乱糟糟地,想起月前闫梧桐上门来找自己的对话。
她说:袁康曜之所以找到机会越狱,事因他在里头遭受非人虐待,被急救送医。
“他在里头不好过啊,里头的人听说他是龙勒的老板后,对他……”闫梧桐双手握着茶杯,难以启齿的样子。
她不说,戎玉怡也知道袁康曜在里头究竟发生了什么,在她登门前一天,康定就已当作笑料全数说给她听。
医疗报告都出来了,手腕骨折,肋骨骨折,肛裂……最严重的是严重眼外伤,以至于袁康曜摘掉了一边眼球。
戎玉怡听完称心如意,拍手叫好。
但如果,那天能让她预料到今天即将发生的事情,戎玉怡绝对对此不发一言,保持沉默。
一如现在。
被毛巾压制着舌头的她,只能眨巴着眼睛,有口难言。
真是风水轮流转……
这是一个近乎于仓库似的房子,三角形屋顶,灯管岌岌可危垂吊下来,照顾不周,墙面光线晦浊,木板刷漆的墙壁,四周遍布工具,置物架,木工桌,墙面,地上,杂物散落一地。
却也是一个功能性齐全的房子,进门右手边是一个开放式的小厨房,煤气罐、锅碗瓢盆,炉灶上有个红烧牛肉泡面桶。
戎玉怡背靠墙壁,她的右手边有一张车间工作台,再过去是一张单人弹簧床,应该曾经有人住在这里,但空气中的味道像是尘封多年有朝一日被人打破了平静的不流通,闭塞,比麻袋里的空气还要复杂,麻袋里顶多是空气稀薄,保持佁然就不会窒息,出来后她没忍住打了个喷嚏,还想接下一个。
这是一个荒废已久的木屋,不知道袁康曜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但如果没记错的话,戎玉怡知道这是哪里。
几年前她多次在森林公园露营,不想被人打扰,位置都选的很偏僻,她吃着温铩羽递来的烤肠和京葱爆肥肠,所面对的就是这个方向。
那里有一座一层木屋,三角形屋顶,内部墙板和外部是一模一样的颜色,住在这里的人是个木匠,他曾在木屋外面的平地,夕阳西下打着赤膊脚踩木板手拿电锯在锯板子。
不是每次都能见到,但当时的她太无聊了,正和温铩羽吵架,冷战中,又不想闷着自己,于是逮着这个栩栩如生的画面转移注意力。
后来也来过几次这个露营地,地点不再像过去那么刁钻,戎玉怡便没再见过这个木匠。
看来几年过去,木匠搬走了,否则不会落得现在这般荒废的景象。
她手脚仍被麻绳束缚着,比在车上要宽松,却也没松绑多少,粗糙的材质刮得手腕手背皮肤通红,越痛越麻,越痛越烦躁,袁康曜一步一步逼近,她的恐慌胜过夏日的雷阵雨,阴影铺天盖地地将她笼罩。
她镇定的样子激怒了袁康曜。
“怎么,你就一点都不害怕吗?”袁康曜在她面前蹲下来,屋顶悬挂下来的灯管本就光线黯澹,这下彻底被他挡了个彻底。
戎玉怡唇瓣抿成一条线,想说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不害怕?却不敢抬头直视他的独眼,就算直视了她也无法说话。
怎么可能不害怕呢?袁康曜歹毒心肠,血淋淋的前车之鉴就摆在那里。
几个月前,闫梧桐找到她时,她想过闫梧桐会成为下一个坠楼的天使。没想到几个月后,要成为天使的人是她,而且事态升级,这回有可能是坠崖。
终于,她身形瑟瑟发抖,微微发颤。
袁康曜满意了,嗤笑一声,讥讽道:“我还以为你真那么孤傲,不会害怕呢,你知道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穿着旗袍站在那傻叼旁边,故作清高的样子,我在想什么吗?婊子,脱了衣服都是婊子而已,穿着衣服装高冷给谁看啊?”
“还是说,我那堂弟就吃你这一套?”他话音一顿,视线下滑,落点到她的肚子上,“这又是谁的野种?”
“哦,嗐,我忘了。”袁康曜一拍脑门,“嘴巴堵着不能说话呢。”
他话虽这么说着,却没把她嘴巴里的毛巾抽出来的意思,起身晃悠到了别处,灯管微弱的光回到戎玉怡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