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白露(一)
齐珩觑了铜镜眼中的自己,面容之上,那淡粉色的巴掌印太过明显,齐珩待在紫宸殿的后室,待高季取了英粉来,他细细敷上,直至那浅粉色的印记愈来愈轻,真正被英粉完全覆盖时,齐珩方整理了袍衫,去宣政殿上常朝。
宣政殿外,崔知温淡淡瞥了眼外面的日光,他轻轻抬手,随后嘱咐内臣道:“入秋微冷,烦请中贵人留心着,殿内的炭火还是该烧的,尤其陛下那,别看这小小炭火不起眼,虽是平常事,可陛下贵为君父,如若受了寒,那便是影响家国的大事。”
那内臣连连颔首称谢道:“多谢中书令提醒,小人省得的。”
崔知温转身,不经意抬眸,瞧见马怀素指使着数名小黄门抬着半人高的箱子来来往往,他轻哂道:“秘书监这是?”
马怀素薄怒道:“我这老叟如何,干中书令何事?”
“惟白说话太刻薄了些。”崔知温笑笑。
马怀素想到崔知温递了那么多请废皇后的札子,顿生不悦,不再理他。
崔知温尴尬地笑笑,随后径直入了大殿。
请废皇后的札子如雨后春笋般出现在齐珩跟前,齐珩早已不满,是以众臣听着齐珩的口风,也是胆战心惊。
然江氏不废,他们这些推倒济阳江氏的功臣便是日日悬剑枕旁,时时不得安枕。
皇后为帝之妻,国之母,假使齐珩日后崩殂,皇后掌权,焉能不会报复他们?
有臣工壮着胆子持笏弹劾皇后道:“陛下,皇后出身江氏,罪妇之身,何敢腆居紫宫?臣请废皇后。”
“臣请废皇后。”
“臣亦请废皇后。”
未几,已有数名五品上的绯袍臣工请命。
齐珩冷冷凝视他们,并未开口。
马怀素梗着脖子,出言反驳道:“陛下,皇后殿下乃外嫁之女,且素来贤德,宫中人皆为之称颂,殿下为懿德太后亲自书文,又为陛下诞育公主,是国朝有功之人,缘何能弃之呢?”
“陛下。”马怀素稍稍移身。
齐珩侧首看去,他瞧着那几个半人高的木箱,道:“马卿,这是?”
“陛下,这是皇后殿下数月内,在秘书省整理的卷册,这其中字字均是皇后殿下的心血,陛下,此批卷册集结古今所有诗文,凡忠君、爱民、治家、修身之要,若公之天下,则为社稷臣民之福,殿下如此功劳,难道还不能抵江家之罪吗?”马怀素郑重道。
一旁臣工轻轻哂笑,道:“秘书监,皇后殿下这是给您多少好处,这卷册论功也该是秘书省的功劳,怎能都算得上是她一人之功?”
“借名邀功。”
马怀素登即回首怒道:“你若有能耐,也做一个出来,站在这明堂之上,轻轻说着风凉话,我看正是你们这帮尸位素餐者以秽言蒙蔽天听。”
那臣工怒极,欲反驳于他。
殿内,有内臣在珠幕后,熏炉侧摆置炭盆。
齐珩只觉火气愈大,烧得喉干,有汗水沿着侧脸缓缓而下,齐珩并未去管,也未注意到他左脸处的印记渐渐显露。
只听齐珩怒道:“够了。”
“此事勿要再提。”
众臣闻言讶然抬首,透过琉璃珠,有眼尖的臣子已然瞧见天子左脸处的痕迹。
崔知温直言道:“陛下,您的左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