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宇安的心思已被南星看透,他确实想要找到这个在舞台上表演的“怪人”,可是等他和南星聊完再去后台的时候,沈方刚好收拾完东西赶往下一个演出地点。可能是幸运,也有可能是南星有意为之,当晚南星带他去某个酒吧寻找灵感的时候,他再次碰上了站在酒吧台子上跳舞的沈方。
而在沈方的视角中,自己眯着眼,在汗水和假睫毛的遮盖下,试图不去观察台下观众带着猎奇意味的眼神,只是单纯享受流动的音乐与灯光,而那个蓝灰色身影再次闯入世界中,搅得满是窟窿与裂缝的心一次次向外扩张再猛地缩回去。
沈方盯着落下的汗珠,睁开了一直半闭着的眼睛,想要看清这个身影,可又躲闪着不敢直视,只好在恍惚间聚焦于左前方那一片蓝灰色之中。
张宇安的视线从脚底慢慢向上升,他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为何对这个丑陋的人有如此大的兴趣,再次碰上之后这种兴趣变得尤为强烈,或许只是因为古怪的表演难得触动了自己,又或许是身上各处奇奇怪怪的伤疤勾起了自己寻求特殊故事的好奇心。
两人最终对视了,沈方面对这样一个看起来十分有钱的陌生人,多是恐惧的心情,而张宇安看着这个陶醉于音乐的怪人,充满了好奇,但是要被沈方发现自己正在盯着他看便又会有奇怪的羞愧感,然而这样细密的情绪无法扰乱由
无数个偶然组成的奇迹,他们都停下自己手头的事情,足足对视了十多秒,沈方才率先将头偏向一边,装作无事发生继续歌唱表演。
酒吧表演结束后,沈方再次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
而这一次,张宇安赶在离开之前找到了沈方。
“嗯。。。。。。请问您是想?”
沈方想对这个穿着蓝灰色西装的男人表达基本的友善,可是过往自己已经遭受过太多猛烈或是沉默的歧视了,所以并不对收到同等反馈的友善报以希望。
“《纷雨》是你自己创作的吗?”
张宇安直接问出了他最想问的问题,“里边融入了很多种风格的音乐,很神奇。”
“嗯?是。。。。。。是我自己创作的。”沈方完全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谢谢您今晚点了三首歌,让我有机会演奏自己写的曲子。”
“我还以为这是正常的演出安排。”
“今晚是我遇到的效果最好的演出,之前最多能碰上一两个打赏的人。。。。。。您的品位很复古,点的都是经典曲目。。。。。。无论如何还是谢谢您,当今人们更喜欢世俗一些的音乐,所以。。。。。。”
“今晚是你第一次对外表演《纷雨》?我感觉那个在雨中跳舞的人刚跳个开头就没了。”
沈方再次瞪大了眼睛,一双浅棕色眼眸明亮而清澈。
“您竟然听出来了!”
“你在用重复而密集的单音节模仿落雨的声音,从中又加
了一段类似舞曲的旋律,而且随着演奏越来越明显。。。。。。这个舞者是你自己吗?”
“不。。。。。。”沈方迟疑了一会,又坚定地摇摇头,“我的身体做不到,他是我梦想中的。。。。。。自己,我喜欢《雨中曲》那样,在雨中欢唱的感觉。”
“我对着云朵欢笑,天上乌云满布,而太阳在我心中。”
张宇安露出一个自然而温柔的微笑,“所以,有兴趣换个地方聊聊吗?我对你的故事很感兴趣。”
“我也是。”卸妆后,沈方露出一张算得上是清秀的少年面庞,这也是他全身上下唯一和常人相似的地方。
两人乘着老式电梯,登上酒吧的天台,远处是高耸的机械黑色支柱,像个铁笼子,框住整个地下城区,无数湿热的软白雾气绕着柱子,凝聚在连接两个城区的人造道路下方,更远处黑蓝色的夜空连同闪亮的黄白色星星,穿过密集的云端城区再穿过喧闹的地表城区,偷偷流向站在地下城区楼顶的两人。
“你等一下!”沈方把抱在怀中的巨大背包放在地上,半蹲在旁边,翻找了一会,拿出一个算是古董的磁带录音机,是张宇安从未见过的款式。
沈方双臂止不住颤抖着,把一盒映着两个人在月光与星光照耀下跳舞画面的磁带插进录音机里,随后柔和的钢琴声和男女合唱的声音缓缓从转动的圆盘中传出。
“你也喜欢《啦啦之
城》!”
“对,背后浓缩着整个好莱坞电影的黄金时代。”
张宇安由欣喜转变为惊喜,手脚也不受束缚地活动起来,靠近沈方,“那么,要和我跳支舞吗?就现在,在这片繁星之下!”
“好。。。。。。”
他们面对面站着,开始对着舒缓的音乐肆意地晃动身体,没有章法规矩,却有着另一种纯粹的自由美感,像是之前在餐馆的舞蹈一样,两条顺滑的绸带开始肆意地扭动,交缠在一起再分开,身后的星空也随着这样的旋转而开始流动,而欢快的歌声还在继续,似乎凝聚在这一刻,永远不会停歇:
“从某人眼中看到的光
足以将夜空都点亮
足以打开新的篇章,不再悲伤过往
好像有某个声音总在对我说
我会等你,请你放心
所以我不会在意自己是否清楚
将要到达的目的地。。。。。。”
两人不知道跳了多久,最后因为身体的疲劳而停止了舞步。
“我们明天去看老电影吧!看上一整天,《美人计》《育婴奇谭》《卡萨布兰卡》,就像LaLaLand中的。。。。。。”张宇安喘着粗气,宽大的胸膛不断上下起伏,立刻中止了原先说的话,“哦。。。。。。不对。。。。。。我们还是看其他的。。。。。。”
“不,不用。”落寞的意味在沈方满是愉悦的眼神中一闪而过,“就这些电影吧,我挺喜欢的,很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