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陆昭云既然这么肯定是自己杀了吴绮梦,必定是从什么渠道得到了消息。
直白的否认,他不会相信。
红烛静静的燃着,宋锦绣面容恬静安详,唇边带着清浅的笑意,笑意却不达眼底。
“你以为人人都和你一样,脑子里尽是些情情爱爱的无用之物吗?”
陆昭云脑子里预想过无数个宋锦绣可能的回答,却从没想过,宋锦绣的答案居然会是这样。
撑开的窗户外涌进来一股凉风,吹得陆昭云一个激灵,恍惚自己整个人都被扒干净了展示在宋锦绣面前。
那些隐秘的小心思就这样,猝不及防地被宋锦绣以这样不屑的语气说出来。
他似乎是被人随意地丢弃在了冬日满是碎冰的河里,心里却莫名腾起一团熊熊燃烧的火来,烧得他脸颊泛红。
宋锦绣盯着对面人的脸色,不放过他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
在这样争夺谈判主导权的致命问题上,宋锦绣不得不狠狠地回踩对面人的狐貍尾巴。
陆昭云的确生气了。
宋锦绣以为他会情绪激动,会恼羞成怒拍案而起,那么在情绪失控的情况下,言语间必会有漏洞,这样,她就有机会,把主动权夺回来。
但是陆昭云没有。
脸上的红晕散去后,他眼底强压下来的汹涌波涛也随之平静下来,他甚至轻笑了一声,托腮回望宋锦绣,眸光潋滟多情,语气缱绻撩人,内容却冰冷透骨。
“原来你就是这样看我的,那我们今夜还谈什么?”
说罢,陆昭云一挥袖子,优雅起身,缓步离去,不带一丝的留恋。
他杀死了谈判。
房门大开,今夜的风竟有些凉。
宋锦绣呆呆地望着门外洒落一地的月华流光,良久,才站起来张牙舞爪对着陆昭云离去的方向一通大乱拳。
“狗东西!狗东西!你给我等着!”
总有一天她要陆昭云放下身段来求她!
宋锦绣犹自不解气,在房里气呼呼地绕着桌子转了几圈,一边走一边咒骂,浑然不觉房顶上,陆昭云还静静地坐着,透过掀开的一条细细瓦片缝,将宋锦绣的反应尽收眼底。
都说人情绪失控的时候容易出错漏,宋锦绣此刻便是如此。
陆昭云微微低头瞧了许久,觉得夜风吹拂下,自己纷乱的心情畅快了些,刚想将瓦片悄无声息地挪回去,眼珠子一转,促狭一笑,止住了动作。
他已经可以想象,宋锦绣发现这条缝,猜到自己曾停留在此处,暗暗瞧着她独自抓狂的时候,该有多么奔溃了。
陆昭云嘴角的笑意不断放大,不禁想要放声大笑,但终究还是忍住,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而这边,宋锦绣将赐婚的圣旨拉开又看了一遍,想到日后陆昭云遇到贾代贞,想娶却不能够,必定又恨又恼,这才平静下来。
待熄灯躺下床,宋锦绣才发现,房顶竟有一线月光倾泻而下,照见满屋的幽幽。
她后知后觉地想到了什么,刷地一声从床上弹起,连鞋子都顾不得穿,冲出门便掠上了房顶,来到月光倾泻的一线天处向下一望。
想来自己在屋内无能狂怒的情景,已经尽数被陆昭云欣赏了去,他还要故意留着这一道缝来告诉自己,他欣赏完了。
宋锦绣后槽牙都要咬碎了,终于还是忍不住,无声地仰天长啸。
与此同时,萧闻泽则独自靠在院中的大榕树下,身边已经滚倒了三两个酒坛子,清亮的酒液从坛口滴落下来,断断续续的滴答声,在寂寥的长夜里格外清晰。
萧闻泽午后进宫面见皇帝,将吴绮梦李代桃僵的事情如实禀报了。
萧明昊窝在小榻里,脸上表情淡淡的,显然早已知晓此事:“朕后来知道了,所以才认了光华做女儿,也算是对那孩子的弥补。”
萧闻泽很想问,既然是这样,为什么又把她指给了陆昭云,陆昭云可是有名的纨绔子弟,整日眠花宿柳,风流成性,如何能给宋锦绣幸福?
但是他不能去质疑自己的君父。
“这道赐婚圣旨,是光华自己来求的,朕自然要成全。”
萧明昊看出萧闻泽的不满和犹豫,索性直接点明。
他不想因为这么一件事,而让自己父子二人心生芥蒂。
萧闻泽猝然抬头,眼波几番明灭,最终归于沉寂。
萧明昊眨眨干巴巴的眼睛,心中了然,用低沉的声音对萧闻泽说道:“等有一日你登上帝位,整个天下都是你的,还愁得不到一人吗?”
萧闻泽脸上神情复杂,萧明昊却已经倦怠极了,干瘦的手拍了拍萧闻泽的肩:“跪安吧。”
他这个儿子宽厚温润淡泊了些,少了帝王该有的野心和欲望,事已至此,用一个宋锦绣来勾起他争夺的欲望,没有什么不好。
这夜宋锦绣算是被气得睁眼到天明,天蒙蒙亮的时候才算睡着,正睡得迷迷糊糊之际,夏思容推门进来,叫醒了她。
原本也是她定下的规矩,每日雷打不动,卯时初起床。
但她实在是疲累,拥着被子仰卧起坐几番,终于还是满身怨气地起来了,正挂着两个幽怨的黑眼圈用早膳的时候,管家喜气洋洋地递了一张请帖过来。
宋锦绣放下筷子接过来一看,原来是穆代辰邀她明日到她府里小聚。
之前她刚搬进公主府的时候,穆代辰便提过多次,说是要请宋锦绣到自己府上吃顿饭,算是庆祝她乔迁新居,还特意说明,会请府里最英俊的郎君出来服侍她。
她每次都以刚搬家,事务繁多为由婉拒了,这次她又送了请帖来,宋锦绣不好再拒绝,便应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