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正如对甜品的最高赞誉,并非浓烈的甜,而是恰到好处的不甜,方能显现其真味。
明先雪之于狐子七,便是不甜又最甜。
狐子七沐浴过后,穿戴整齐,缓缓地走出屋子,站在门前的石阶上,唤来管家:“准备一下,我要去相国寺。”
管家低头应道:“是,大人。”
随后,管家吩咐马夫迅速套好马车。
这马车也是御赐之物,华贵得很,棕木红帘,四角挂翠色玉璧,四匹俊秀的高头大马牵拉着,车夫一边缓缓驱车,旁侧还随侍着一队随从,各自提着盒子笼子,摆放着茶水、点心、绒毯等等器物,以备狐子七不时之需。
这排场自然引人注目。
故这马车一到相国寺门外,就引起门僧注意了。
门僧上前说:“佛门清净地,还请贵人下车步行。”
狐子七笑笑,让人撩起车帘,露出美人容貌。
门僧一怔,认得这人乃是从前公子雪的书童。虽然早知道这人生得伶俐,但到底也是人靠衣装,今日换下仆人衣衫,换上绫罗绸缎,更显得花容月貌,让门前桃花都要得失色。
相国寺虽然说是方外之地,但其实也是皇寺,对宫里发生的大事还是知道一二的。更别提,这个“胡大学士”刚当官第一天就派人来命令公子雪用血墨抄经,这事儿早已在相国寺上下传遍了。
所有人都知道,公子雪身边那个貌美书童一跃成了圣上新宠,小人得志,恃宠而骄。
这狐子七一来,张嘴就说要来看看公子雪。
故门僧让人去公子雪的院子里通报,只说是胡学士要来了。
如今明先雪在院子里清修,服侍的仍只有宝书一人。
宝书从在王府里能当一院总领的小头头,又跌落为青灯古佛的小厮,心态虽然有些落差,倒也还能适应。
毕竟,他心思比较单纯。
只听说狐子七当了大官儿,还命人让公子雪抄血书,宝书心里难免万分愤恨。
宝书不悦地说:“那个胡小七是什么东西?他流落街头,如果不是公子雪仁慈,他早在外面卖身为奴了,怎么还有今日的好日子?他非但不思报答,也回头踩您一脚,这如何使得?我真恨自己有眼无珠,当初怎么就听了他的甜言蜜语,当他兄弟一样?”
明先雪原还是四平八稳地在看着经书,听得宝书这话,抬眸一笑:“他对你说什么甜言蜜语了?”
宝书这才发现自己刚刚用词有些不当,挠挠头,说:“甜言蜜语,倒也不算……只是,他从前对我总是哥哥前哥哥短的,一副精乖伶俐的样子,谁知他是这么一个小人?”
明先雪但笑不语。
宝书走到院门边,听得外头动静,开门一看,便见远远的就是一行人,排场之大,简直就像是宫里的贵人巡幸。
却见狐子七虽然没乘马车进来,却依然是脚不沾地。
他一人高坐在四人合抬的一顶红木辇子上,一队侍从紧密地回护在他周围。
前头,自有侍从提着鎏金香炉熏香开路,旁侧侍从稳稳地抬着罗伞,后头,两个侍从提着炭炉,炭火微微发红,散发暖气。在队伍的末端,还有两个侍从分别提着食盒和果篮。
辇驾缓缓来到院门前,宝书抬头望去,正对上狐子七的目光。
他看到昔日对自己哥哥长哥哥短的小厮,如今高坐在轿辇之上,心中不禁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狐子七端坐高位,垂眸笑看自己,宝书不免当他是作高姿态,自然十分生气。
宝书握紧了拳头,忍住怒火,不冷不热地说:“胡大人,这院门低矮,您的辇驾怕是进不去。还请您下辇步行,委屈一下了。”
狐子七的手肘撑在辇边,托腮笑道:“怎么不见明先雪?”
听到狐子七直呼公子雪的名讳,宝书眼睛的火气差点就要喷出来了,但转念一想,明先雪并没有继承爵位,如今桂王府也已经倒了。旁人给面子可以称呼明先雪为一声公子,但仔细想来,明先雪的确是一个白身。
狐子七现在身居高位,口呼他的名字,似乎也不能说有什么过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