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成想前脚刚踏进府邸,后脚就听荷华说沈编修吐血了!
沈今禾这孩子,瞧着总是瘦瘦弱弱的,这些年来饭没好好吃几口,苦头倒是一点?没少吃。虽然郎中说淤血吐干净了便无?碍,但总归是去病如抽丝,还?是得好好将养一阵。
边想边风风火火朝屋外?的女使道:“吩咐东厨每日都煲些滋补的药膳来。”
沈今禾一听“药膳”二字,瞬间一个头十个大,再一听王妃口中念出来的药材品目,实在珍贵得叫人心尖直跳。
她突然在想,王府的人会不?会觉得自己是专程来碰瓷的。
正?要回绝王妃,却见李怀远大摇大摆地走进来,朝自己眨了眨眼,仿佛料到?了她要说什么。
“她既要给,你就收着,有?便宜不?占是傻子。”
想想又?道:“再说你要是喝不?完回头高价卖给柳南钦,他?那副身子一向都需要大补。当然,最重要的是他?钱多?,你卖了钱再赔给我,岂不?是一举多?得?”
“好像挺有?道理。”就是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还?没等?沈今禾还?没想明白,王妃就已经将李怀远轰了出去,轰完又?重新坐在榻边。
她梳着蕴藉持重的盘桓髻,头上只插了支嵌玉花双珠纹金发簪,说话时总是带着明艳又?大方的笑意,浑身上下都充满朝气。
沈今禾不?由得想,若是和这样的人久居一处,想必什么烦恼都要烟消云散了。
两人说了会儿闲话。其实沈今禾不?太?懂得如何跟长辈打交道,以前在掖庭左右逢源,是因为不?用拿出敬畏之心,自然能?应付得游刃有?余,现在面对?王妃,中间夹着个李怀远,肯定就变得不?一样了。
好在王妃也不?是个什么爱端架子的人,无?非就问了些李怀远在上京城如何如何,吃穿用度之类。
说着说着,王妃就握起了沈今禾的手,难得的有?些羞赧。“沈编修,有?件事我和王爷已经商议过了,现在想来问问你的意见。”
沈今禾眉眼一跳,似有?不?好的预感。果然——
“你觉得怀远怎么样?”王妃双眸闪闪发亮。
沈今禾尴尬道:“王妃何不?先问问……世子怎么想的?”
“诶,他?怎么想不?重要,重要的是沈编修如何想?”
正?在听墙角的李怀远:“……”
身子往后靠了靠,沈今禾挠挠头装傻:“世子乃人中之龙,在上京城威望素著,朝中不?少臣工都有?意向同王府结亲。”
王妃笑着说了两句“哪里哪里”,却是没有?再深入往下问了。
她头一回做这种给人牵红线的事,且一头还?是自家儿子,况且沈编修家里也没个能?主?事的长辈,她也不?好叫媒婆带着纳采之礼直接去找沈今禾本?人,万一人家孩子根本?不?乐意,到?时候闹个尴尬事小,毁了姑娘名声可就罪过了。
再说一牵扯上媒婆,难免有?几分借着王府的权势施压的意思,这样不?好。可是让荷华跟叶绥去说吧,恐又?说不?清楚,失了礼数。
真真是左右为难,愁死人了。
王妃心力交瘁,顿了顿道:“那你觉得我怎么样?”
沈今禾默然:“……”
这都什么跟什么。
这时,李怀远再度进了屋子,只不?过这次倒没大摇大摆,而是直接对?着王妃说:
“方才见父亲好似有?急事找您,您快去吧,沈编修本?就在伏案务公,被您耽搁了半晌,怕是又?要掌灯熬夜了。”
王妃一想也对?,生了病该多?歇息才是,自己一直在这里难免吵嚷到?她,便道:“那你歇着,我明日再来看你,公事嘛慢慢做,也不?急于这一时,还?是身子要紧。”
沈今禾笑着谢罢,见王妃走远,不?由感慨:“王妃真是个好人啊。”
李怀远想到?她曾经也给自己贴过“大好人”的标记,挑了挑眉,“你好歹也是翰林院的文士,怎么夸人就只会用‘好人’这两个字?”
本?就是故意逗她的,说完也没在意,不?想沈今禾却认认真真地回道:“那些冠冕堂皇的话都是用来与人交际的,‘大好人’才是真心话。”
说罢李怀远一愣,倏地就想起两人初识时,沈今禾那些捧人话的确是信手拈来,什么如渊之清如玉之洁的,霎时脸色就有?些不?好看了。
沈今禾自然没注意到?他?又?在自己跟自己闹别扭,只管坐在案前整理柳老先生的手稿,这一部分未装成册的是他?几年前著的前朝通鉴,想必也是呕心沥血了的。
李怀远左右无?事,便主?动担任起小书僮的职责,在一旁安静地站着研墨,余光恰好瞥见纸上写着的那句“前事不?忘,后事之师”。
忽而就想起了瞿广来。
那会儿凌安王刚一回府,他?就去主?院问了瞿广之事。凌安王讶异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好奇。”
“你若是这个态度……”凌安王眯眼。
李怀远道:“好吧,实话说,我想查明当年真相。”
“然后呢?将真相公之于众?”
李怀远默了默,没接话茬,反而分析起了此话的画外?音,“您既然有?此一问,那想必现在史?册中记载的就一定不?是真相了?”
否则怎会有?公布真相一说。
你愿不愿意同我去圭峰看……
凌安王咬咬牙,有一种想打死这个逆子的冲动,小兔崽子还真是什?么话?都敢说。
平复了片刻才道:“我可没说过这话?,你祖父也未曾给?我讲过什?么瞿广的事?,你少扯一些莫须有的来试探我,当心?我到你母亲那里告你一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