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绥道:“娘娘请说,凡是民女有的,无不应允。”
萧贵妃似是不好开口,对旁侧的丫头使个眼色。
很快丫头出去,再进来时,后面便跟了一位太医模样的男子。
萧贵妃道:“这位是太医院的胡太医。”
又道:“胡太医,你来说。”
胡太医战战兢兢地躬身行礼,语气略带迟疑。
“微臣以为,公主所患似是离魂之症,因情志大恸,伤及心神,脏腑受邪,气血难行,人便难以苏醒,非要寻得一味药引不可……”
薛月沉问:“是何药引?”
胡太医看一眼薛绥,拱了拱手。
“据《灵枢异术》上记载,阴年阴月阴日阴时出生之女,心血别具灵性,蕴含天地间至阴之气。若有一剂阴女心头血,或可修复灵窍,令气血顺畅通行,公主便可苏醒如初……”
薛月沉听得心惊肉跳。
“那如何能行?取了心头血,人还能活吗?”
胡太医结结巴巴地道:“这……取心头血倒也没那么可怕,无须深入内腑,只需在膻中穴处,以特制的金针刺入,使心血缓缓渗出,待取够分量即刻止血,创口浅且易于愈合,只是小伤,多养一些时日便大好了……”
薛月沉也信那些神秘莫测的玄奇术数。
可此时此刻听来,巧合得就好像是针对薛六一样。
因为要抬薛六入王府,薛六的生辰八字,萧贵妃是一清二楚的。
这时候胡太医这一番言论,是不是早做好的打算?
心头血的说法,民间有传闻,可真正用于治病,却只在话本子里听过……
薛月沉眉头微蹙,委婉地道:“母妃,这等荒谬的医术从未听人提过,此方似有不妥……”
萧贵妃朝她轻轻一睨,嘴角凝着冷薄的笑意。
“王妃认为胡太医的话不妥,可是有旁的什么法子可救公主?”
薛月沉张了张嘴巴,没有发出声音。
薛绥突然开口:“王妃,薛六便是四柱纯阴之女。愿取心头血,为公主祛疾。”
她答应得十分爽快,不仅薛月沉和胡太医,便是萧贵妃都有些意外。
“薛六姑娘,你不怕?”
薛绥笑道:“能救公主是薛六的福分,岂有推辞之理?”
萧贵妃微微眯起双眼,眼中多了几分赞许之色。
“倒是个深明大义的好孩子,你且宽心,待公主痊愈,本宫定不会亏待了你。”
薛绥随即起身,笑着颔首,在薛月沉惊惧的目光里,转身对胡太医道:
“劳烦太医取来金针,我自己取。”
太医是男子,取姑娘家的心头血,当然不便亲自动手。
许是为免薛六使诈,他从宫里叫来一个医女,拿了金针和盛血的器皿,带着薛六一同去了华宜殿的内室。
薛月沉心头震荡,“六妹妹,我陪你……”
“不用。”薛绥微笑看她,“一桩小事,王妃不用担心。”
薛月沉看着她挺直的脊背,心里头沉甸甸的。
也不知为何,脑子里反复出现她小时候被吊在梨香院里被人殴打欺负的画面……
比起薛六小时候的遭遇,就太医说的金针取血,确实算不得什么大的伤害。
可她为何如此坦然,坦然到她都不忍卒睹。
医女是亲眼看着薛绥取血的。
她褪去外袍,轻拉中衣,将金针刺入膻中……
医女睁大双眼,吓坏了。
不仅因为她眉头都不皱一下的从容。
更因她身上那些细微的伤疤……
她看到了。
鲜血从她的指尖缓缓淌出,滴入细釉的白瓷碗里,薛六姑娘嘴上带着笑,双眼一眨不眨地看着那血流入碗里,眼底仿佛都染成了鲜红的颜色……
不知过了多久。
医女全然是呆怔的状态。
薛绥却十分平静,淡淡相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