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又添了两样能叫额娘喜欢的,他也着?实欢喜。吆喝着?道:“小豆子,取笔来,孤再把这?两样写进去?。”
赫舍里弯起?了唇角。
这?便是她养大的儿子。
这?般“赤心相待,推诚相与,也不会缺少防备任人宰割”的性?子,是她不会宣之于口的、最大的骄傲。
六月末,沿海地方总督、提督会同上书,提及“海上贸易税无定例,为商民所累”之事。
康熙在大朝会上提起?,御门?听九卿之间吵了一个来回,实在无趣,甩手散朝。
最终,这?事儿还是在南书房议定了——
“几位爱卿所言有理,便传朕旨意,在澳门?、宁波、漳州和江南的台山设立海关?,作为粤海、浙海、闽海和江海的四?海贸易地,设官收税。一应税利=例,由沿海各省提督商议酌定。”
处置完海贸税官的事儿,已经入了七月。
正是最热的时候,旁人都在躲懒偷闲,一步也不愿到?外头去?,康熙却?得去?北巡了。
赫舍里犹疑片刻,还是去?了趟养心殿。
康熙难得见她主?动过来一趟,连忙起?身迎上去?,免了行礼。
赫舍里便问:“皇上这?回出去?,怎么身边也不带几个人?梁九功毕竟不能事事都为皇上分忧,要不要臣妾陪您一道去??”
帝王笑着?抚了抚赫舍里的脸:“朕可?舍不得。”
他牵着?赫舍里进了西次间坐下,安抚她:“今年天太热,加上九月底便要南巡,朕北巡便会缩短些?时日,四?十日尽可?归来。舒舒坐镇后方,好好养着?身子,等朕回来,带着?你?和保成一道去?看江南风光。”
这?番话应是含了真心实意的。
赫舍里便侧过头用手抹了抹眼,这?才满载万千柔情地看着?他:“皇上事事念着?臣妾,臣妾自然也是一心只有皇上的。”
她凑上前,倚在玄烨怀中,耳语道:“舒舒不在三郎身边,还望三郎保重龙体?,早日归来。”
……
圣驾出宫,公众一应事务照旧由景仁宫打理,只有碰上难以处置的大事或喜事,才会惊动太皇太后和太后两位老人家。
七月末,长春宫便有了一桩大喜事。
僖嫔侍奉多?年,终于怀上了龙胎。
赫舍里坐在暖阁榻前,笑意盈盈瞧着?身边的人:“算算日子,这?一胎该是六月末怀上的吧?如今才一个多?月,你?可?得小心着?身子。”
僖嫔对自个儿的肚子里揣了个小人,似乎还有几分不习惯。她总觉着?这?孩子来的不是时候,姐姐的孩子才掉了,她就怀上,实在是……
比起?这?孩子,她更在意这?宫中唯一给她温暖的人会不会伤心难过。
赫舍里自然留意到?僖嫔那无处安放的忐忑神色。
无奈笑着?叹了口气?:“你?啊,本宫真是不知拿你?怎么办才好。”
她牵起?僖嫔的双手,侧身坐着?望向她:“今日你?我只论从小长大的姐妹情分,不谈别的。姐姐不怕与你?说句交底的话,若有一日,这?副身子果真撑不住了,宫中能叫我愿意托付保成的人,便只有你?一个。”
“哈宜呼,你?是我的妹妹,也是二?阿哥的姨母。无论是为着?你?、抑或为着?二?阿哥能过得好,我都是真心实意希望你?能有个孩子。若能一举得个皇子,日后才不会任凭风吹雨打凋零而去?呐。”
僖嫔听到?赫舍里提起?“撑不住”三个字,已经脸色微变,使劲摇着?头不愿听下去?。
赫舍里却?一定要说完。
她温和笑着?,一如幼时那个包容照拂妹妹的远方表姐,为她挽起?鬓边碎发,擦去?满面泪花。
僖嫔便忽然想起?了她与姐姐小时候初见那日。
那年她不过七岁。赶上盛夏,表姐才被送回老家来避暑,正瞧见阿玛新娶的继妻苛责于她。左右也不过是“今岁不做新裙子”的鸡毛小事,但她一向胆大,是自个儿定要争回来,吵嚷之间,阿玛出手打了她一耳光。
阿玛也不是头一次责打,她早就习惯了。
只是没想到?,刚进门?时还温和有礼的表姐变了颜色,站在她身前,笑着?替她说话。表姐言谈间字字珠玑,没有一句不敬之词,却?臊得阿玛跟他那位继妻都红了脸。
她还记得,最后是表姐笑着?将她牵在身侧。
“老话总说‘衣不如新’,妹妹也就是小孩性?子,寻个新鲜罢了,表叔父何至于生气?呢。我这?里正巧有些?宫中赐下的新料,花俏了些?,拿去?给妹妹玩吧。”
衣不如新,人不如故。
因为这?句没有明说的偏袒,她默默记着?这?份好,追随了姐姐许多?年。
僖嫔用力抹去?眼底将要垂落的泪,承诺道:“姐姐放心,这?个孩子我定会生下来,也一定会守着?姐姐与二?阿哥,长命百岁,子嗣绵延。”
赫舍里便点了点她的额角:“怀胎最忌多?思多?虑,且好好养着?吧。我得了块好玉料,命内务府打了一对羊脂玉手镯来,咱们一人一只。玉能辟邪养人,你?戴着?它,姐姐心里也安心一些?。”
夏槐笑着?从外间进来,奉上一只油润细腻的脂白镯子。
的确是难得的好东西。
僖嫔觉着?太过贵重,本不想要。但瞧见赫舍里腕子上已经戴好了一只,与她那只一模一样,也便犹豫着?谢恩接下来。
她自小未能与姐姐穿过一样的旗装,戴过一样的首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