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太医了然,道:“下官还在楚府时,就看出了些事,还同小公子提过。千岁爷身边非是好去处,莫要留着,若能逃便逃得远远的,莫要回来。”
“你本就身弱,当去块清净地,好好养着身。而不是因千岁爷如何待你,整日惊惶,如此可难活。”
于玖仍不言语。
裘太医静静看他一阵,叹道:“小公子啊,你且听下官一言。千岁爷约莫活不了了,若他念你的好,不让你随他走,将你放了,那便走吧。天下之大,何处不可去。”
于玖心里空落落的。
他孑然一身来,挨过追杀,挨过张缱的恐吓,挨过致呕血的汤药,才碰到了愿意给他吃住、给他治病的楚恣。
他和楚恣相处这么久,人人说他是佞妻,张缱说他丢人。
可他凭本心看,分明是楚恣将他从泥潭里拉出来的。
他把楚恣当亲人了,把楚府当家了。但现在好似被人当头一棒,说他一厢情愿,说楚恣根本不在乎他,说楚府从来都不是他的家。
他只是寄人篱下的小麻烦,治不好的病秧子。
那他还剩什么,他还能去哪?
回家吗?怎么回?
于玖茫茫然,好似飘在空中的蓬草,哪里有风落哪里。
天下之大,无处不可去。
天下之大,无处可去。
裘太医静静看着于玖,片刻叹道:“小公子慢慢泡着,若能动了便回去休息罢,身体康健比什么都重要。”说完站起身,把椅子搬到一边,缓缓走了。
于玖泡了约莫一个时辰。
期间不断有下人来加热水,撒药,于玖闻着那药的沉苦味,终于缓了过来。
他木然扶着药桶下地,浑身湿透,双腿飘忽着走向门。
门口守着的侍从见他出来,正要来扶,忽然瞥见他面色惨白,双目涣散空洞,扶他的手忽地顿在半空。
于玖无知无觉般越过他,越过前屋正在煎药的裘太医,湿着一身水慢慢走出侧楼,来到他和楚恣住的那栋小楼前。
回去吗?
不回去去哪。
于玖站在那处空地上,夜风吹来,将身上湿热的衣物彻底吹冷。
他木然站了片刻,看了眼点了灯的小楼。
有点冷,还有点困,想睡觉。
可能一觉睡醒,就什么都好了呢。
他目光动了动,朝小楼缓缓走去。忽闻身后的大门外有车轿徐来的声音,人声隐约传出。
于玖脚步顿住。
身后沉重的大门被人打开,侍从的声音遥遥传来,“爷,粮草也已备——”
声音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