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至今日,一袭长?衣后,尽是各种触目惊心的伤口,用篓榆粉草草压着,两个人的身上都是夸张浓郁的药味。
“不用血。”陆屿然将她?扶起来,说:“我的第八感,现在可以对一个人使?用。”
他拨开她?鬓边发丝:“它也有压制妖气的效果,我跟你说过的,记得吗?”
陆屿然对温禾安用了镇噩。
用的时候极为小心,紧盯着她?的神情,不敢重,也怕轻了没效果。用完后,温禾安终于靠在他的肩上睡了一会,陆屿然用自?己的气息安抚她?,手掌抚着眼睛。
他不敢闭眼。
最后三四天是最凶险难捱的时候,他们什么都没有了,而血脉之力与灵力已经完全混合在一起,正在生死?对决,温禾安所有的精神不得不放在引导灵力上面。
但她?能控制自?己无视疼痛,却不能无视妖血。
有时脑子完全昏沉,神智如风中残烛,一吹就灭。
每当这?个时候,陆屿然将自?己的手臂送到她?唇边,又或者从身后环着她?,镇噩毫无预兆将她?笼罩。
这?个时候,什么血不能用太多,第八感与第八感之间必须有时间间隔,完全都顾不上了。
温禾安这?才慢慢明白,他那句“我可以陪你死?在渊泽之地”究竟是什么意?思了。
频繁放血与动用第八感,没人吃得消,即便强如陆屿然,也遭到了严重的反噬,气息萎靡许多。
他极其疲倦,又极尽温柔包容,唯独不允许她?露出任何一点放弃的意?思。
到最后关头,陆屿然也实在撑不住了,他的身体发出警告,不准他再做任何损耗自?身的行为,可他仍然在温禾安眼睛完全被红色占据的那一刻将她?粗暴扯到身边,这?时候才露出一点忍无可忍的意?味。
他在她?耳边粗重呼吸:“说喜欢我。”
“说你爱我。”
他也急切的要汲取一些力量,这?力量来自?于她?。
温禾安定定地看着他,眼睛转了一圈,随着他的话语重复:“……我爱你。”
“好?。”陆屿然抬了抬下颌,划破自?己的指尖送到她?嘴边,同时再一次动用镇噩,做完这?些后他身体顿住,拥紧她?,狼狈而虚弱地阖眼,又道?一声:“好?。”
七月二十五,子夜,天穹上月牙悬于一线,光芒皎洁。
温禾安体内血脉之力与灵力的融合到了尾声,成与不成,就在这?个深夜,这?两个时辰中得到答复。
妖血好?似也在观望,难得没有出现捣乱,温禾安得以保留清醒意?识,但看着陆屿然,她?眼神难过压抑到极点,眼皮下方
?滑落下来的好?像不是汗珠,而是眼泪。
他的憔悴肉眼可见。
温禾安被他牵着坐在竹林间的空地上,她?看天上的月亮,想说什么,但最终什么也没说,只?紧紧握住他的手。
时间在指缝中溜过去。
不知从何时起,又好?似突然之间,两人身边聚起绿色的漂浮的光点,那些光点如振翅的灵蝶,接二连三落在温禾安身上,继而消失不见,陆屿然感受到熟悉的力量。
——这?是帝主之力。
来得并不多,只?有一些,不是主力,只?能算做辅助。
它来了。
意?味着神殿那场无人得知的交易,它听进去了。
这?一刻,陆屿然心中想的不是自?己真正失去什么了,反而真切的感受到了,他留下温禾安的可能。
第一缕晨光乍现时,温禾安睁开了眼睛,瞳孔中一半黑一半红,这?回呈现出真正势均力敌的对峙状态。不必刻意?说成与不成,他们都知道?,唯有灵力与血脉之力完成融合,才能如此对抗妖血。
她?站起来,眼神恢复平静宁和,视线落在陆屿然身上,好?似能透过那层轻薄衣物?,看到那些密密麻麻,不曾完全结痂的伤口,露不出半分胜利的笑,她?将结界撕开一道?门出来,道?:“你出去,让罗青山帮你包扎伤口。”
剩下半程,只?能她?自?己来。
陆屿然没有立刻离开,他用眼神描摹勾勒她?的轮廓,半晌,轻轻喊她?一句,说:“你承诺过我许多东西?,都还不曾实现。”
温禾安将灵力渡一些到他身上,温柔地顺着话应他:“是,我答应过你,要好?好?待你,好?好?爱你。”
“那么。”
陆屿然要个承诺:“十五天后,我在结界外?等?你。”
四目相对,温禾安不忍心给他别的回答,她?心软成一片,又慢慢坚定无比,道?:“好?。”
片刻后,陆屿然从结界中走?出来,罗青山和商淮等?得心急火燎,一见他人,立马迎上去,然还未开口问话,只?见他弯腰,吐出一口血来。
凌枝认识陆屿然这?么多年,虚弱成这?样,还真是头一次见。
她?用匿气感应了遍,眼皮一跳,忍不住问:“你这?是要把自?己抽成干尸吗。”
罗青山围着陆屿然,又是关怀又是惊呼,要扶他到隔壁小院里休息静养,但陆屿然只?接过商淮递来的手帕,擦拭干净唇边的血迹,又面不改色咽下几颗丹药,眼神静静落在结界上,推开罗青山,声音冷淡:“我哪都不去。”
他就在这?里等?。
日升月落,时间倥偬而过。
眨眼就是十五天后。
八月酷暑,渊泽之地闷热,蝉鸣都透着股声嘶力竭的意味。
十五日之期逼近,在结界外?等着的几人纷纷表现出不同程度的紧张,焦灼,煎熬,罗青山一计让人从头清凉到脚的消暑药也?没能缓解这?种?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