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跳加速,就怕这几人发生什么口舌纠纷,毕竟昨夜外祖父便因她为妃这事,有所不悦,手指揪着袖子,李桃之白皙的额头,隐约有薄汗流出。
“冷着作甚,桃之,来!用膳!”太上祖忙又用隔壁捅了捅柳虞安,“替你妹妹夹菜啊!”
“是,祖父。”柳虞安拿起一旁未曾用过的木着,给李桃之夹了块桂花糕,“来,这桂花糕不错,你尝尝。”
“老朽记得你娘亲啊,就独爱这桂花糕。”太上祖又长叹口气,许是想起女儿,脸色有些发白。
李桃之夹起桂花糕,细声道,“桃之也爱吃桂花糕,尤其阿娘做的桂花糕,品相极佳,每次出炉,都被我们抢着吃。”
似乎是想到在姑苏的那段日子,李桃之嘴角扬笑,她背着晨光,晨光将她笼罩,她嘴角的梨涡浅浅,显得尤为精致。
明丽,澄净,耀眼的美。
在这清早,混合着桂花糕的清香,在明堂宫漫溢着。
“你娘她”太上祖的话,打断了片刻的安宁。
李桃之回过神来,脸色有些苍白,她迅速敛了笑意,垂下眸,目光里多了一丝黯淡。
“阿娘”她咬唇,低落的声音,自她唇间慢慢涌出,“阿娘于十年前,于一场瘟疫中病逝了。”
话落,屋子里的两人,顿时神色大变。
“西宁,西宁病疫了。”太上祖拿着木着的手倏然发抖,他垂着头,眉眼低垂,苍白的眉毛皱成一团,眼尾泛红。
没一会儿,他的肩膀开始微颤。
素来权势滔天的太上祖,此刻落寞得像个孩子。
“祖父”柳虞安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洁白的脸上闪过一丝哀恸,“孤定会查清姑母失踪的真相。”
说罢,他抬头,温柔的眉眼落在李桃之身上,柳虞安是个翩翩公子,眉眼澄净,皮肤洁白,五官清隽,特别是他的眼,里头盛满柔意。
“桃之,姑母为何这么多年未想过回南尧?”他开口询问,嗓音温润,如他这个人一般。
就像是玉石落在盘中,清泠泠,甚悦耳。
李桃之怔了下,忙答,“阿娘,她像是失忆了,记不得许多事。”
剩下的不敢多说,她抬眸扫了眼一旁的宋沅庭,见他正安静地坐在那,手中拿着勺子,正在慢条斯理喝着白粥,随后放下勺子,拿起木着,漫不经心夹了片绿叶,放进她碗中,“你照实说便是,无碍。”
没必要藏着掖着,不过
大将军的外室,这事若是被太上祖知晓,定是要将那林大将军扒了层皮不可。
可,那位林某人,又恰好失踪了。
巧了,巧了,所有事都撞到一起了。
宋沅庭垂头,重新拿起勺子喝起粥来。
李桃之受到宋沅庭的允可,思忖片刻,复又开口道,“可阿娘并未忘记她的本事,像是制茶,制香,做糕点,她信手沾来,做事极为敏捷,在姑苏开了家糕点铺子,养活了我们。”
“制香、制茶、做糕点。”太上祖忍不住又长长叹了口气,那双狭长的眼中,蓄满泪水,“没错,那丫头,就喜欢捣鼓这些,我从前还为此说过她,想不到,竟成了她营生的工具。”
李桃之点头,“是。”
“那你的父亲呢?他是何人?他不管你们吗?”柳虞安问道,他一袭月牙白长袍,万千青丝如瀑布般散落,头顶随意用玉簪盘着,面容俊美,声音温柔,与她阿娘有些相似。
李桃之的心宁静下来,她整理了下思绪,沉声道,“父亲外祖父和哥哥兴许认识。”
“我们认识?”柳虞安洁白的脸上染上困惑,长睫眨动,他问,“那是何人?”
“是北夏大将军,林宽堂。”一直沉默不语的宋沅庭,开口道。
他的嗓音清冽,雅致,像颗石子,投掷爷孙两人的心中。
“竟是他”太上祖颤着手,声音有些破碎,似想到什么,复又抬头,“他不是有夫人吗?”
“是,他有夫人,我母亲,是他,是他的”
她说不出来,她怎能在一个疼爱女儿的父亲面前,说他的女儿,给人做了外室,还是强取豪夺的,她说不出口。
李桃之有些不知所措,片刻后,手被人握住,男人的掌心温暖,她的手像是掉入温热的汤婆子中,整个人都活了起来。
“什么?是什么?”太上祖追问。
一旁的柳虞安差不多猜到了李桃之尚未出口的话,他叹了口气,握住老人的手,“祖父,且不追究姑母的身份,这些事儿,孙儿自会查清楚,眼下重要的是,姑母被掳走的线索。”
太上祖点点头,“嗯”了声,他调整好心态,又问李桃之,“好孩子,告诉外祖父,你阿娘,是如何与你父亲相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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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如何相识的?
这个问题如沉重的包裹,压在李桃之身上,红唇紧抿,她有些难堪,难道她要对外祖父说,她的母亲是被林大将军强取豪夺的?
从一个不知名的乡村,坑蒙拐骗到上京的?
忽然,她眼睛闪烁了下,她想起来了,记忆太过久远,且当时她年幼,有些事儿到现在才有些记起。
其实,阿娘并不记得她是怎样被大将军带到上京的,照顾她的老嬷嬷是说,将军看上了她,对她甚是倾慕,可她阿娘却觉得自己是被骗过去的,她不觉得自己会喜欢大将军那样的男子,阿娘那个时候已经记不清在村子里的事儿了,又或许,压根没有村子?
阿娘的失踪,和林堂宽有关?
李桃之思及此,眼睛睁大,手指不自觉蜷缩,头脑里一片空白,她真不敢想象,这是个怎样的骗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