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事,就破了点皮,警察都做完笔录了,你怎么还愁眉苦脸。”
“你就庆幸吧,还好只是破了点皮。”覃欢扔掉棉签,指了指她的脖子,问,“你这样怎么去见郑知微,她肯定会问的。”
宋澜想了想,把自己的长发散下来,然后全部往脖领处聚拢,问,“这样能看到吗?”
覃欢左右打量,“确实看不到,但显得你整个人很傻。”
宋澜笑道,“傻就傻呗,反正郑知微看不到就行,不想让她担心。”
“我劝你主动交代。”
宋澜收住笑容,想了想,还是没有勇气,“算了吧,等她心情再好一点。”她有些开心地靠近覃欢,说,“最近她心情好像好一些,或许李玉河推荐的那个‘互助会’还挺有用的。”
“那就好,你们呀,最好都能快快开心起来。”
宋澜拍了拍覃欢的肩,又拢了拢自己的头发,“会的。”她往外走,“老覃,我先走了。”
“小心。”覃欢仍是心有余悸。
宋澜摆手挥别,双手仍是护在头发上,希望以此蒙混过关。
她来到郑知微病房时,总觉得太过安静,就连罗嘉聚都没有迎上来乐呵呵地叫自己“大姐姐”。
走近了一看,罗嘉聚不在,只有她爸爸躺在病床上,安静地睡着觉。
宋澜整了一下心情,走到郑知微床前,笑着问,“郑知微,中午有吃饭吗?”
“嗯,有。”
“真乖。”她揉了揉她的脑袋,又看了看她的输液袋,问,“腿又痛了吗?怎么又在止痛。”
“有一点点,没大碍。”
宋澜皱着眉,“别骗我,这个剂量,你一定很痛。”她坐上床,挨着边,将郑知微没有输液的那只手握在手心里,安抚着,“郑知微,后面的复健一定会更辛苦,你要加油,我们一起加油,我已经联系了一家很好的运动康复中心,等你情况早好一些了,我们就转过去。”
郑知微没有接她的话,眼神空洞地看着宋澜,说,“在那之前,你可以陪我去几个地方吗?”
“嗯?当然可以。”宋澜开心地应着。
郑知微难得主动提出想要出去,这使得宋澜心里突然得到了蕴藉。她笑容加深,身体发暖,“现在很多花都开了,我听说万山公园有一个花展,我们可以过去看看。”
“宋澜,我不想去那里,人太多了。”
“好,那你说去哪儿,我们就去哪儿。”
“我想先去看看我爸妈,再去看看贺春阳,最后想去回龙镇看看。”
宋澜噤声,她听着郑知微说出这些地方,心里总是觉得有些奇怪,可碍于郑知微难得主动说出想法,最终,她还是欣然应允。
出发去看郑知微父母那天,北安又突然下起了雨。
宋澜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老天爷知道每一次的探望都是一次对往事凄凉的回望,于是打算用一场雨来渲染一些悲凉的氛围。
宋澜一手无法推动郑知微的轮椅,于是她就只好让郑知微打好伞,然后自己淋着雨。
没有预判,所以,当宋澜看着出现在面前一条条台阶时,皱起了眉。
往日,她从未注意过,从停车场走出来,经过一段平地后,是如此漫长的台阶。
她俯身凑到郑知微面前,问,“你可以吗?”
郑知微握着伞,点头,“可以。”
宋澜想起车后座放的拐杖,嘱咐道,“你在这里等等我,我去拿拐杖。”
郑知微就这样,看着宋澜顶着不小的雨往回跑,她的衬衣已经湿掉,头发也黏湿在脸上,那么狼狈。
郑知微叹了一口气,双手撑着轮椅的扶手,一脚着地,却怎么也站不稳,她眼神暗了暗,最终扔掉手中的伞,将双手也撑在地上,像一只背着重重的壳的甲虫,与地面撑起三个支点,一步一步往上挪动。
宋澜回来时,看到的就是在地上攀附着又湿透了的郑知微。
宋澜握紧手中的拐杖,捡起伞,冲过去,一把拽起她,将她抱紧在怀里,默不作声地将拐杖放在她的双臂之下,又给她撑起伞,说,“现在可以走了。”声音低哑,似乎强忍着太悲伤的情绪。
郑知微反而笑了,她仰头看向宋澜,说,“你看,即便没有拐杖,我仍旧可以想办法往前走。”
“所以,就这样不堪地在地上爬吗?明明我说了,我去拿拐杖,就几分钟,你明明也可以借助拐杖往上走,为什么一定要这样?!”宋澜有些愤怒与焦急。
郑知微忍下心里的痛苦,说,“因为我想告诉你,我一个人也可以的”
宋澜突然有点耳鸣,耳里嗡嗡作响,她不知道郑知微又在做什么,以为是自己的责骂让她赌了气,说出这样的话。
于是,她连忙缓和下语气,说,“好好好,我看到了,没事,现在有拐杖了,我们可以慢慢往上走了。”
郑知微摇摇头,却也没有说什么旁的话,她撑着拐杖往前,宋澜给她撑着伞,亦步亦趋。
她们最终停留在郑知微父母的墓碑前,这一场雨把他们墓碑上的灰尘都扬了起来,一切又都变得干净起来。
郑知微伸手摸了摸妈妈的遗像,又看了看郑鹏的,笑着说,“妈妈,还有爸爸,我又来看你们了,你们不要被吓到,我出了点事,但一切都没事,会好的,不要担心”
宋澜站在一旁,听她絮絮叨叨地说着,心里总是想着刚才她说的那一句话,尽力劝慰自己不要乱想。
可当她们一路沉寂,又来到贺春阳墓前时,她才确定了自己心中的猜测,她浑身颤抖,看着郑知微撑在贺春阳墓前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