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轻轻地跺了跺脚,满室的焰火随着他的动作在剎那间尽数熄灭,狂风携着水汽,驱赶了残留的火息。
“这灯笼竟然是为了驱鬼的,我还以为是什么宝贝呢。”沈无惑给那跌落在地的灯笼下了判断,“害得我平白担心了一下。”
“等等,驱鬼!”沈小公子睁大了眼睛,“你这魔头还怪迷信的。”
顶着一张如冰如雪的脸,沈无惑往大殿深处跳了几步,他停下来在四处观察了一下,确保自己布下的手段还能再用。
“哎呀呀,真是浪费我的一番心思,本来阵法都快成了,偏偏这时候杀出来一个怪人,害得我提前引动了雷火。”沈小公子撅起嘴巴,有些烦恼地叹了口气。说到面具那两个字时,他微不可查地蹙了蹙眉。
不过,想不到这莫名其妙冒出来的面具人竟然这么害怕他爹。本来他见一个化神来势汹汹,还想着自己可能要亡命天涯一段时间,谁曾想对方一见这张脸就软了骨头,没说两句话就死了。
沈小公子摸了摸自己的脸蛋,低头向脚底光可鉴人的玉砖上望去。
“难不成我当真天赋异禀,仅凭只言片语就能将爹爹演得活灵活现?”他端详着那张熟悉又陌生的容颜,疑惑地皱起了眉头。
“咦?这是什么?”沈小公子揪住了自己的一片衣角,虽然上面雪白白一片干净,但灵觉提醒他,有什么东西粘在了那里。
“啊!”
幽暗寂静的殿宇中,血色的火光忽然照彻了大殿,梁柱上雕刻的狰狞异兽,在这一刻不约而同地睁开了眼。
爹的遗产
沈小公子离宗出走时本来是没想往凤凰神殿这地方来的。
孰料那天晚上他在一户酒家的屋顶歇脚,听着虫鸣、数着星星,这时一桩秘事就钻进了他的耳朵。
严格来说那并不算什么秘事,毕竟大庭广众之下不布结界还大着舌头说话,那叫醉后胡话,单看听的人愿不愿意把这胡话当真。
“来来来,我跟你说,孤光剑主复活啦……嗝。”
有人嗤笑了一声,“你这又是从哪听来的消息?这种传来传去的胡话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昨儿个还有人说血魔重出魔道了呢。”
醉汉一拍酒桌,好似还将脚踩到了桌子上。
他声如雷鸣,“这回是真的!来仪谷附近都传遍了,有人在那里见到了孤光剑的剑气,一定是那位回来了……嗝。”
沈小公子摸了摸镶嵌在自己眼尾的须弥,断定这又是一桩假消息。
他爹爹的遗物全封在须弥界里,连同孤光剑一并绑在了他的魂魄上,哪来第二把孤光现世?估计又是什么假冒伪劣的剑气,抑或是他爹爹早年遗落的剑符。
沈小公子继续仰着小脸数星星。
隔着一层屋檐,酒家里的醉汉还在大着舌头说话。
“诶?若真是孤光剑现世,动静定然不小,那些个……怎么会没有动静?”醉汉旁边的人神情晦暗地指了指远方。
“哼哼,这你就不知道了吧!”醉汉拍了拍肚皮,“这就涉及到一桩旧事了。”
“哦?”那人有了兴趣,“什么旧事?”
醉汉打了个酒嗝,把空荡荡的酒坛拍得啪啪作响,不待他说话,身边人已心领神会地呼唤道:“三坛玉魄香,小二快上。”
“好嘞!”噼啪的算珠声中,小二很快地就将三坛玉魄香给送了上来。
“嘿嘿,够大方,嗝——”醉汉呼出了一口浓浓的酒气。
身边人眼疾手快地退后几步,这时那醉汉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地说道:“来仪谷,有一座凤凰神殿,你知道吗”
“传说中的凤凰神殿?”身边人回以十分疑惑的语气。
“哐当”一声,醉汉的头撞在了桌子上。
“嘿嘿,嘿嘿,”他不觉疼痛,依然痴痴地笑着,“就是凤凰神殿。”
“凤凰族和真龙麒麟同掌妖界,怎会在外修建凤凰神殿?要知道凤凰族的神殿与墓穴无异,哪有不回归族地涅槃,反倒在外面等待轮回重生的道理?”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醉汉露出得意的表情。
“好了,别卖关子了。”身边人没好气地说他。
“别催,别催,一催我就想不起来了。”醉汉把头埋在桌上,声音瓮瓮地说道:
“呃,三百多年前,那位曾经斩了一位入魔的大妖,名为凤尧。虽说孤光剑下邪魔无数,但这凤尧可不是一般的邪魔。
“凤尧乃凤族孤子,自小在外历练。他元婴之时恰好途经来仪谷,在此地渡劫。凤凰来仪,他在此地成就完美元婴,认定此地与他有缘,便在此修建了一座简陋的凤凰神殿以备不时之需。
“化神巅峰那年,他被仇敌暗算,不幸入魔,幸而孤光剑主路过,阻止他犯下大罪。凤尧深恨仇敌,今生复仇无望,便向剑主祈求了一道诺言:将他的凤凰血珀在三百年后送到来仪谷的凤凰神殿中,复生后他自会报答剑主。
“剑主允下此约,无奈十年后他身犯重罪,坠于天遗崖下。据太微宗所说,剑主魂灯已灭,凤凰血珀自然下落不明,更遑论送还神殿了。剑主生平一诺千金,如今他死而复生,赴一场逾期十年的旧约,实在是再正常不过。”
醉汉断断续续地说着,身边人奇怪地问他:“此等秘事,按理说应当鲜为人知,你怎么知道得那么清楚?”
“嘿嘿,”醉汉哗啦啦地灌了几口酒入喉,忽然露出了极为得意的神情,“涉及那位的事情,自有人飞蛾扑火,争着打探。这旧事虽说隐秘,但怎敌得过天下人的盘算?来仪谷附近都传遍了,这消息又不值钱,只有你这种宅家的混蛋才不知晓,没看人家小二掌柜的都没来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