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道选他干嘛啊?他这般没用,如果天道选的是白衣少年,这种事情对他来说,会不会很简单就能想出解决办法了?
他真的好笨啊。他怎么会这么笨呢。
谢纾想不出办法,他只能试着自己去抵御魔修。可是他修为不足,即使知道未来,也都是靠自己生命填。
被第十几次刺穿胸膛时,红衣少年闭上眼,嫣红的眼尾都是湿漉漉的,长而卷的睫毛上垂落下一颗泪珠。
那颗泪珠滚烫地落进所有弟子的眼底,心里,脑海中,蜉蝣撼树,波澜大起,山洪暴发。
他们一个个地,早已经紧握双拳,一动也不动地看着梦境中倒在血泊中蜷缩起来的少年。谢纾哭的时候像是把他们所有人的心都捏在一起了。
多疼啊。
他们总是嘲笑谢纾娇气,可是,他们能做到吗?
他们能做到为昆仑死这么多次吗?
很笨拙的努力,可是,他也是真的很笨拙地爱着昆仑的。
谢棠生怔怔地看着那个他总是嫌弃懦弱与娇气的孩子一次次努力,又一次次地被魔修杀害,眼睛不知何时爬满了红血丝。
那到底还是他的孩子。
怎么会真的有父亲,看见自己的孩子,在自己面前死了无数次,还能无动于衷?
他到底不是真的冷血。
谢纾死了第二十次的时候,终于才想到一个办法。他试图自己阻止师兄去山下救人。
结果山下求救的村民听见了,猛地爆发了。
那村民原本就是被生死逼迫,整个人已经哆哆嗦嗦,神志不清,跪下来求昆仑救他们,比泼妇还泼妇,比疯子还疯子,听到谢纾这样说,质问他:“你怎么能这样?百姓向你们求救,你居然要躲起来吗?”
“我早已听闻昆仑的小凤凰是个嚣张跋扈、不学无术的矜骄少爷,可是,我也没求你救啊?我求的是其他人,关你什么事!”
“你没有心吗?你怎么能见死不救呢?”
谢纾语无伦次地解释,“不是,您听我解释,没有时间了……师兄,你听我说。”
他哀哀地看着沈乘舟,“求你信我一回……”
他话没说完,忽然咳出一口血,眼睛微微睁大,怔在了原地。
一枚匕首穿膛而过,村民握着匕首,咬牙切齿地在谢纾胸膛里旋转着刀刃,状若疯癫,喃喃道:“去死,去死,你个小人,平时过得比我们好就算了,为什么连让我们活下去的机会也不给?去死。去死!”
谢纾吐出一口血,那口血沾到沈乘舟的脸上,他的瞳孔一缩,不自觉地伸出手,抱住了怀里的少年。
轻飘飘的,摸上去几乎能摸到他的肋骨,在他怀里因为疼痛而细细颤抖着。
那口血不仅沾染到了沈乘舟,还吐到了梦境外弟子们的脸上。
他们下意识地摸脸,可是指腹却干干净净。
所有人忍不住握紧拳头,一开始似乎还冷静,可是一次又一次,看着谢纾死在他们眼前时,看着谢纾的眼泪无声无息地滑落脸颊,看着谢纾的血液慢慢从那单薄脆弱的胸膛中血流不止,抽干他眼底的生命力。
他们眼中的不屑早已消失。他们扪心自问,换作是我,我能做到吗?换作是我,我能接受所有人都不理解我,都误会我,还要往前吗?
他们终于忍不住了,愤怒的咆哮笼罩了他们的理智。他们浑身剧烈颤抖,眼睛通红,咬牙切齿地看着那名村民。
【我杀了他……我杀了他!我杀了他!!!】
【我记住他的脸了……我记住那人的脸了……我不会让他活着的……我要让他粉身碎骨……】
【他凭什么……凭什么捅谢纾一剑……魔修攻打亡村根本就是烟雾弹!他们根本没有危险!】
有弟子根本控制不住,他提起剑,猛地拔剑出鞘,雪光一闪,就往那名村民劈砍而去!
烟消云散。
剑的去势太大,他狼狈地跌倒在地,看着那村民完好无损地在他面前重组。
那终极是浮光幻影。
路仁嘉抬起头来,他的眼睛猩红如血。
他依然不愿意相信,可是事实铺在他面前,他到底如何不能相信?
那些他曾经的怒骂,都化成了一把把最尖锐的剑,往他的心脏最柔软的那片肉上扎。
那些曾经的不屑一顾,嬉笑怒骂,都成为了一个个善良的巴掌,往他们脸上挨个招呼,每个人被狼狈不堪地打在泥里,而现在,最无能为力的就是他们,最可笑的也是他们。
祝茫忽然笑起来了,“怎么?你们不是一个个都很讨厌他吗?不是恨不得他死吗?他现在在你们眼前就差没千刀万剐了,你们不应该很开心吗?”
“笑啊。”他神经质地抽动了一下嘴角,表情有些扭曲,轻声道:“笑啊,你们怎么不笑了?”
路仁嘉像是被他当面甩了一巴掌,眼底都是血丝。
“那你呢?你又笑什么?”他牙尖嘴利地回复,不留情地一刀刺进祝茫胸口,“你不是喜欢他吗?他在你面前这样受苦,你不难受?”
“还是说,”他冷笑一声,“你对他的喜欢也不过如此?”
祝茫瞬间表情阴沉下来,半晌,他冷笑一声,“起码比你们这种阴沟老鼠要好,喜欢他喜欢成了偷窥狂和跟踪狂,这和变态有什么区别?”
“那比你这个连自己喜欢的人都认不出来的好!!”
堂堂昆仑弟子,竟然如此幼稚地吵架,可偏偏祝茫吃这一套,路仁嘉一而再再而三地不断提醒他,像是把他压在钉子上反复碾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