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死的时候,你不也是笑得大快人心吗?你不也幸灾乐祸吗?你不也是想着他死了,就没人阻碍你和大师兄——你跟我们比起来,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罢了!!”
“不对,你更可笑,喜欢的人就在你面前,他看到你了,可你却没看到他。起码他看不到我们,我们连表现的机会都没有,你呢?给你机会,你不中用,废物!!!”
“闭嘴!!”
祝茫脸色骇人,他试图挣脱身上的捆仙锁,双目圆睁,腮帮子咬得紧紧的,怒发冲冠,一副恨不得扑上去把此人咬死的怒发模样,眼底居然隐约有黑气慢慢缠绕。
那黑气如一条黑蛇,阴冷黏滑,散发着不祥的预兆,然而只是一瞬间,又消失无踪。
“够了!你们现在吵有什么用!谢纾都已经死了!”
有弟子受不了地大骂,他看着梦境,嘶哑道:“求他快跑吧……”
“昆仑待他不好,他……别再回来了。”
然而梦境中,谢纾听不到他的话。
他睁开眼睛,披头散发地坐在床上,红衣如血。
过了半晌,他忽然下床,再次死去又醒来,第一件事,居然就是提着剑出了门。
“公子?公子!公子您要去哪里!”
书童在墙边看门,春夜烦闷,他几乎要睡着了,结果下一刻,门扉被人推开,他差点摔倒。
一扭头,就看到了红衣少年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
书童忽然像是被那一眼冻住,僵在原地,两只腿像是被人钉在了原地一般。
他像是第一次见到谢纾,整个人都是茫然的。
……那是谁?
那双眼睛没有谢纾的天真与坏心思,而是一潭死水,甚至是腐臭的死水,一动不动,没有一丝光,只有令人心悸的黑暗。
他被冻在原地,过了好久,才慢慢解冻,他慌张地跑着,试图追上谢纾:“公子!公——”
书童像是一只忽然被卡住喉咙的母鸡,叫了一声后便哑巴了。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一幕,喃喃道:“公子……公子……你在……”
书童的话被另一声怒吼打断:“谢纾!你在做什么!”
村民的尖叫刺破残夜。
谢纾居然把那个村民,当着沈乘舟的面给斩了。
他漠然地一剑砍断那名村民的手臂。血液一瞬间大股大股地喷出,像是天上飞泉,飞溅到他如玉的脸上。
那名村民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他那丑陋的脸上都是茫然,过了好久,看见空中飞舞的断肢,才慢慢地、不可置信地低下头,看见自己正在血流如注的伤口。
他的表情一瞬间从茫然,到睁大双眼,难以置信,到恐惧害怕,最后因为疼痛而扭曲,愤怒烧灼上来,他尖声惨叫起来:“救命啊!救命啊!昆仑杀人啦!天下大宗杀人啦!”
他跪在地上,涕泪横流,向周围震惊的昆仑弟子们看自己的残肢,“啊啊”地哭着,像是一个卑微到尘土里的可怜人。
他无助地睁大双眼,嚎啕大哭,“你们不管管他的吗?没有王法啊!没有王法啊!他有什么理由杀我啊?他凭什么?”
沈乘舟眼眸中的震惊仓促地收起,他抬起头,看着谢纾,眼瞳还是有些颤抖,皱眉道:“谢纾,你……”
他想要说什么,最后还是对身后弟子命令道:“把他捉拿下,关进寒潭牢狱中。”
“关?”那名村民的哭声骤然一停,他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挥舞着自己的断臂,“昆仑,喂,你看到了吗?我的手臂可是断了啊,你们只是关押他?凭什么!”
他神色狰狞扭曲起来,指着谢纾,大骂道:“我要那白狐脸也陪我一只手……不,两只!”
“不然,不然,”他神经质的眼珠胡乱转动着,叫嚷开来:“我就要去跟佛门控诉,我要去跟全天下说,昆仑包庇门内弟子对百姓屠杀,欺凌百姓,啊,等等。”
他恍然大悟般:“我此次前来,是向你们来求救,要你们帮我们逃离魔教手爪,可你们却这般急于将我杀人灭口……你们不会和魔修沆瀣一气吧?”
他说完,瞬间就笃定自己发现了真相,失心疯一般大叫起来:“来人!快来人!昆仑出了叛徒啊!快——啊!!!”
他话没说完,胸膛忽然被一剑洞穿了。
他呆若木鸡地低下头,胸膛处,一柄灵剑穿胸而过,剑柄处还坠着一块血玉珏,一晃一晃。
一个漠然的声音响起,透着一股淡薄到极致的凉意。
他似乎还有些疑惑:“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
村民张嘴,似乎还想要说什么,但是血块堵住了他的嘴,他咳了一声,猛地扑倒在了地上,绝望地试图爬起来,“救我,仙尊,救我,饶命啊,饶命啊——”
他没有说完,便被谢纾毫不留情地一剑钉死在了地上。
那红衣少年一脚踩着他,脚腕上挂着的银饰叮当作响,在月色下,散发着阴冷的光芒。他垂着眼,睫毛长而卷,更深露重时,像是承着一池厚厚的水汽,看上去湿漉漉的,令人想起山间的鹿。
可是他的行为却与他那张平静的脸截然相反,村民往前倒下的时候,他还往后退了两步,似乎嫌弃那恶心丑陋的人碰到他的鞋底。
沈乘舟以及身后一众弟子都已经惊呆了。
若说刚刚一剑砍断村民的手臂,还能有所挽回的话。
那现在谢纾一剑捅穿此人的胸膛,便是无论如何想要替他辩驳,也做不到了。
书童第一次见到这种手起刀落的杀人现场,不知为何,想起来被无情剖腹的鱼。一声惨叫划破长夜,书童吓得两腿战战,跪倒在地,不可置信地喃喃:“杀人了……杀人了……公子!你杀人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