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开始重复自己说过的话,醉酒的前兆。至于周见蕖,他意识不到自己的冒犯与无礼,但因闻蝉的讲述和态度,他决定不再逼她,换个话题。
“你生父呢?”她嫁入周家三年,便没听说过这号人,他只知道她有位姑妈。
“不知道。他是做老师的,在大学教书,和我姑妈关系不好,大概也不想接纳我这个累赘,那时候我还需要读书……总之,他消失了,姑妈联系不到他,就消失了。”
“你没找过……”
“等等。”她将双腿抬到沙发上,上身猛地栽倒,蜷缩在柔软的沙发里,低喃道,“我头晕,要先睡一下,睡醒再说。”
交谈由她单方面终止,十分猝然的。
周见蕖扫一眼茶几上的那支红酒,还剩一半左右,他只喝了她第一次倒的浅浅两口,其余都进了她的肚子。他劝过她的,这支酒对她来说过于浓烈了些,她想必久未碰酒,又有心事,自然上头。
那只空酒杯还被她捏在手里,周见蕖起身上前,伸手捻住杯壁,略微用力便拿开了酒杯,放回到茶几上,他则顺势坐在她身旁。
目光从头顶向下缓慢地扫,她今天穿一身黑色粗花呢套装,料子有些厚,下半身是条裁剪贴合的短裙,他本没打算注意她双腿黑色的丝袜,包括脚上的高跟鞋,他并非变态色魔。
因裙子上移,裙尾处的双腿露出一抹异样,人类下意识探究而已。他看到她腿根部的袜圈,她竟然穿吊袜,配袜圈,黑色的一条环带,并不花哨,却足够让他呼吸一滞。
空气变得燥热,周见蕖果断脱下西装外套,也不管是否会惊扰昏睡的人,直接把外套丢到她大腿上,闻蝉随之微颤,晃两下脑袋,发丝在骚扰他的西装裤料。
这次她没有藏住左手,两只手臂都放松地落在沙发上,离他很近。他放在腿上的手只向前带了一下,指尖触到指尖。下一秒,他将五指插进她的指缝,并不关注掌心的那道疤,仅占据她的五指,用力又不用全力,抚弄着她。
他靠坐在沙发里,与她一起进入一场小憩。
一刻钟左右结束,周见蕖睁开眼,双目清明,失眠的更像是他,而非闻蝉。他向下瞟一眼还在睡的女人,喝过酒的缘故,呼吸很沉。她本就温顺,此时更显得乖巧,可任人欺凌般,他捏痛她的手指,她都不反抗。
这何尝不是一招以退为进的美人计,周见蕖警惕地发觉,很快抽离自己耽溺在美人网中的那只手。他不习惯系领带,纽扣松了一颗还不够,他再松一颗,旋即起身,先走向酒柜,恶意地将原本放在下面那两层建议她饮的酒放到高处。
他想她既然喜欢逞强,醉到突然栽倒,在他身旁毫不设防地睡过去,这也没什么不好,他顺从她的心意。
那支赤霞珠干红的酒塞被她随手放在柜台上,周见蕖捡起,捻在指尖,抛到空中,再稳当地用掌心接住,要不是他脸上没什么表情,还可以算是一种孩子气的举动。他走向那道有密码锁加固的隐秘后门,他并非打算无声离去,而是拿出钥匙,开锁,进杂物间。
他在那间久无人至的杂物间内呆了许久,一定超过一刻钟,随后如常走出来,重新上锁。
闻蝉还睡在沙发上,似乎有些冷,蜷缩得像个婴儿,将周见蕖的西装外套当做尺寸过小的被褥,紧紧地盖着。假使他伸手去碰她被丝袜笼罩的双腿,一定会发现肌肤冰冷,奈何他刚熄灭不安分的火苗,并不打算体会失控。
周见蕖看一眼时间,不早了,于是他上前俯身,爱抚宠物一般,拍打她的脸颊。只是他没养过宠物,缺乏经验,不知宠主对自己的爱宠讲话该是轻声细语的。
他像毫无感情的闹钟:“别睡了,起来。”
闻蝉的反应自然不愉悦,收敛下颌,缩进他的西装里,同样也迎上了他的掌,让他触碰得更真切,他的手指都要插进她的衣领里了。这还不够,她发出撒娇的轻哼,分外磨人:“再睡一下,别吵……”
“上楼去睡。”
她又开始装死,正所谓事不过三,周见蕖不会再说废话,直接将她横抱起来,打算把她送到楼上,他便立刻走人。覆在她背上的那只手倒还好,呢子的面料,厚度足够,没什么惊喜,另一只手就不好过了……思绪骤止,她居然主动抬起双手勾住他的脖颈。
周见蕖真想立刻把她丢回到沙发上,她以为他是谁?她故技重施,头枕在他肩头,呼吸吹到他耳畔,声音那样小,在寂静的夜、空荡的房中足够让人听清,她叫“老公”。
下一秒,两人同时做出反应,她瞪开双眼,从他臂弯中挣脱,他则甩手丢开她,以嫌恶的眼神,熟悉的周见蕖式的嫌恶,他们一刀两断。
闻蝉坐到沙发上,一副后怕的表情,眼神闪烁,在周见蕖仇视的冷眼中心虚道歉:“不好意思,我脑子不灵光。”
周见蕖不答话,抽出一支香烟狠狠咬在唇间,擦亮打火机,余光瞟到她竟也露出嫌弃的表情,她有什么好嫌弃的?
她火上浇油,语气柔弱,态度强硬,命令般的口吻:“你能不要在这里吸吗?”
周见蕖回她一声冷哼,等同于“不能”二字,将烟点着,吸一口后衔在指间。烟雾四散,闻蝉眉头皱得更紧,怄气似的不看他,示给他侧脸,同时陈述一桩事实:“自秋从来不会在我面前吸烟。”
她嗅觉过度敏锐,以前过苦日子没得选,譬如做侍应生时,吸烟的食客不会少,她总不能命令人家立刻熄烟,否则她要报警。结婚后,周自秋欣赏且呵护她的出淤泥而不染,在家中素来都是避开她到院子里吸。即便是在饭局上,他的风度不便干涉他人的行为,但他自己却肯为闻蝉忍耐,众人都赞他宠妻,自愧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