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知苎心中轻叹,摇摇头,复而想起他看不见,便又道:“云都并非是我的,你想去何处都可以,我无权阻止你任何步伐,日后还望你珍重。”
说完她转身离开,将他独自留在黑暗中。
顾蕴光红着眼看着她的身影一步步彻底融入月色中,化作朦胧的雾,晨曦的露水。
知道该放了她。
可他还是忍不住往前追了几步,红着眼看着她离去的方向,颀长的身子靠在门框上,带着伤痕的手指紧扣着门,抑制想要疯狂追出去的心。
忍得目光痴缠,苍白的唇溢出鲜血,他都丝毫不在意,一眼不眨地盯着。
放过她。
无数道声音盘旋在脑海,如嗡嗡止不住的黄蜂,尖锐的尾针跃跃欲试,好几次都要插进他脆弱的皮肤。
难受得他忍不住跌坐在地上,抱着头发出难忍的悲戚哽咽。
圆月从云层中透出氤氲的暗光,落在他银白的发上,似惨白的雪霜,更似被人抛弃在黑夜中。
他真的没有办法放手。
师知苎回去后与沉商说要离开云都,想去游历大庆山河。
沉商先是诧异扬眉,然后沉思后颔首,细心叮嘱往后每月给他寄送平安信。
看着自幼听话懂事的少年,师知苎伸手抚摸了摸他的头,心中对他很是愧疚。
这些年从来没在他的身边过。
沉商察觉她眼中的愧疚,温和地笑道:“阿娘你且去吧。”
师知苎颔首,收回后转身行进屋收拾行李。
她的东西并不多,许是从最初开始便知道顾蕴光放不了手,所以哪怕在云都一年,也并未留下什么东西,收拾得很快。
当她出来时,看见门口立着的少年。
沉商上前道:“阿娘,一路平安。”
“好。”师知苎颔首,目光不经意掠过他放在对面。
最初她以为是天边的乌云,浓得将柔月遮住,待看清是缭绕出来的浓烟后,下意识将手里的包裹丢弃,捉着裙摆往外面奔去。
沉商仰头凝望那一圈缭绕的烟雾,突然想起化为残骸的章宁殿。
这个男人是疯子,所以他十分清楚,只有自己死了,才能控制自己放手,但……
沉商看着敞开的大门,脸上的表情浮起古怪。
阿娘恐怕无法游历大庆了,因为她一开始就是不想的。
日后,云都恐怕他会常来了。
火势起得并不大,烛火只将床幔舔舐,但银发青年却一动不动地躺在榻上,阖着眼眸双手交叉地抱着怀中的东西,以最具温和的姿势从容赴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