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达刚想去问他究竟是谁,看?着倒像是与轻雪相熟。可在她的记忆中,还真不记得有这号人物。
话到嘴边,刚滚了一圈,就被对方的话给憋了回去。
“苏达。”声线平稳带着肯定。
她眉头抖了一瞬,“你是?”
“崔艺。”
崔艺,八皇子。母家乃虢国公之女,其舅至今掌管大晟一半兵权。听说他几年前便去了戍边军中磨练,最?重要的是,她记得轻雪曾经说过,她爱慕一人,但两人此?生有缘无分,那人便是八皇子崔艺。
想不到他竟然回来了。
屋内跟着太?医进去了两名?婆子,不一会儿,紧闭得雕花梨木四格门被猛然推开?。
婆子擦着额头细密的汗珠,也不顾身份,开?口就指使外面的几个人,“里面的小娘子快生了,我得赶紧准备热水,剪刀。你们再找两个手脚麻利的小女婢来。”
她快速的传达着太?医的嘱咐,脚下?不停,径直出了簪花门。
好在朝颜、暮色一直紧跟着苏达,在得到苏达的眼神后,两人追着老?婆子快步而去。
老?婆子也是个手脚麻利的,不出片刻,就带着朝颜暮色,两人各端一盆水进了屋子。
宋轻雪尖利的叫喊声从屋中不断传来。
苏达双手攥紧拳头,无助地靠在苏时清的身侧。她瞟向八皇子,去看?那人也跟她一样,双手暗暗攥拳,看?似轻松,却整个人都僵靠在屋外石柱上。
屋内的动静渐渐小了一些?,更显得屋外气氛紧张,安静异常。
忽然,一阵杂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不一会儿,簪花门露出一道干爽的粉色裙角,换完衣裙的秦琴红着眼睛走了进来,身后跟着身着玄色滚金大氅的郎君。
秦琴一来就直奔八皇子身侧,轻着嗓子小心翼翼地问,“我嫂嫂怎么?样了?”
八皇子却不发一言,完全视她为空气。
秦琴到还会看?脸色,见八皇子不理她,就退至一旁,踮着脚焦急地想透过纱窗往屋里看?。
玄色滚金大氅的郎君见状,一副怜香惜玉的模样去找八皇子为秦琴强出头,“你别太?过分。”
本以为又是一阵沉寂,却不想八皇子却回了话,“少管闲事。”
“崔艺!”
“崔泫,今日宋轻雪一个孕妇为何会出现在这?这是你办的宴,人若是在你宴上出事,你必须得给出一个交代。”
崔泫?可不就是那个献策增加市税的五皇子吗。苏达不由得多看?了他两眼,却被身侧的男人握紧了手。
不管八皇子言语如何生硬狠厉,五皇子完全不放在眼里,语气上还能听出一丝讥诮,“崔艺,她一个秦家妇哪里轮的着一个外人在这叫嚣鸣不平。”
“再说,宋轻雪是她自己找到我,求来的。我还特?地送她走了另一条路让她坐马车上山,已经够仁至义尽了。”
八皇子冷笑?,“那她为何会落水?”
五皇子拍抚大氅衣襟,轻描淡写道,“这事我自会查清。”
秦琴的声音弱弱响起,“都怪我,要不是我,嫂嫂也不会落水。”
从未搭理过她的八皇子此?刻才对着说了句话,只不过言语狠决,直接让秦琴掉了眼泪。
“你也不用着急认罪,等你嫂嫂醒了,我自会问清楚,若真和你有关?,必然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苏达视线紧盯着两扇雕刻梨木四格扇门,现在也不是着急问缘由的时候。
视线在往上,黑底嵌金的三个大字映入眼帘——宁安居。
希望能讨了这句吉祥话,只盼着轻雪能平安就好。
赏秋宴三看看是谁这么不要脸!……
五皇子?只带了片刻就带着随从离开了,毕竟花苑里还有百十来号人等着他主持宴会,不能多待。
八皇子?身形屹立于石柱旁,仿佛与之融成一体,随着时间推移,昏沉的暮色柔光将他包裹又遮掩,最后?他整个人的都沉浸在被?昏黄抛弃的阴影中。紧挨他的石柱,一半隐于墨色,一半灿烂光明。
他不曾挪动一步,不论墨色还是光明,都将他轻易划为属地,又轻而易举地抛弃。
痛苦地喊叫声掺杂着剧烈的喘息声充斥着整个小院。
苏达的手不由得攥紧了那双修长略带薄茧的手,时不时地抠上几下?。苏时清总会安慰似的蹭蹭她大拇指虎口处,粗粝地指腹摩挲在她柔软的嫩肉,抚慰她心中的紧张和不安。
她知道生孩子?从来都不是轻松的事?,她阿娘就是在生产时大出血去世的,所以她此刻格外紧张。
一想到轻雪是为了给秦家生子?才会如此,视线不由自?主的瞥向角落。
角落里的秦琴看起来正?是韶华好?年纪,圆润的鹅蛋脸上一对蹙眉,天生带着几分我见犹怜的气质,身形细瘦高挑儿,倒有几分柳弱花娇的味道,只是这对烟笼剪水瞳却总自?以为无人知晓的一直往被?阴影笼罩石柱下?探。
一两次也就罢了,可这不过一时半刻,已经连连望去七八瞬,苏达不禁蹙起眉头,这位轻雪名义上的小姑子?在这种?时候还有心思想男人?!
她禁不住又多看两眼,心中鄙夷唾弃。
清透苍穹的最后?一抹昏黄渐渐像被?烈火焚烧一样,燃烧殆尽后?只剩下?烈烈的嫣红,悬挂在卷舒流云旁,将不停幻化的云和穹顶乃至于整个广袤大地,都染成上余烬。
轻雪连续几个时辰的痛苦呻吟和气息渐弱的尖叫,尽管是混迹军队,上过战场的八皇子?,岿然不动的影子?也有隐隐震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