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喜爱他并且尊崇他的孩子们,阿不思尽可能表现地非常善意且友好,他并没有多么喜
欢教育,教养更小的孩子这件事对于他而言也有阴影,但他心里很清楚这是他现在唯一能做且必须要做的事情,因为这件事如此重要,他不得不自负地认定除了自己之外没有人可以做好。
等到学生们都进入礼堂后,阿不思才转身往楼上去,身后的喧嚣与热闹渐渐远了,晚餐时分的城堡中很静谧。
四楼的校医务室也是如此,大房间里只有几个学生在休息,他们都在特辖区出生,没有经过基因优化,所以还是会生病。
正在给其中一个孩子喂药的年轻女治疗员看到阿不思,温和地冲他点了点头,阿不思也微微冲她颔首,而后他穿过房间走到里面一处较为隐蔽的回廊中,这里是特殊病人的休息室,两侧各有几个紧紧闭合的房间,阿不思轻车熟路地走到尽头,推开了面前的那扇门。门后的空间很大,说是休息室倒像是一个舒适而质朴的套房,风格与整个城堡格格不入,墙壁是粗糙但温暖的土灰色,地板不是大理石而是木头,靠近落地窗的那一边摆放着矮几和藤椅,太过于洁净以至于几乎不存在的窗子外面显示着古堡外面正在日落的山涧,目之所及景色很美,房间内的味道有草木芬芳,带来一种令人放松的氛围。
阿不思向前走了几步,面朝着窗子的藤椅里站起来一个高个子的男人,他看上去与过去几年有了很大分别,比起当初阿不思找到他时的形销骨立,他如今看上去面貌与身材更接近自己仅剩的血亲。
高德里·格林德沃友好地看着阿不思,弯腰从矮几上端起一壶茶,他的动作有些不灵活,好像大脑无法控制肢体一样,不过用治疗师的话来说,他本来就将死,又被阿不思毫不留情地抽去了全身三分之一的血液,能活下来已经算是奇迹。
“要不要喝点茶?”他走到房间角落的架子边拿了一只杯子,高德里不会魔法,也拒绝一切科技帮助,做任何事情都亲力亲为。但阿不思摇了摇头,他这次来不是为了坐着聊天。血盟解开之后,出于愧疚阿不思将高德里接到了霍格沃茨治疗,这件事他隐瞒的很好,几乎没有人知道这个常年住在霍格沃茨的凡种究竟是什么身份,但即便如此阿不思也不敢让他到外面去,因为他的面貌与盖勒特太相似,一旦被人看到,很难不产生联想或者恐慌。高德里的状况大致恢复之后,阿不思就为他安排了这个地方,特别舒适恐怕算不上,但至少是非常安全的,就现在外面的形势来看,对于高德里这样身份复杂的凡种而言,任何地方都不会有这里安全。
所以他对于这种长年的禁足也没有异议,他甚至笑着对阿不思说这是自己十岁之后度过的最安逸的日子,常年的颠沛让这种安逸甚至不曾出现在他的梦境里。
不过他仍有访客,除了治疗师之外,阿不思大约保持着每周一次的频率来探望他,帮他带一些书籍或者报纸,他曾经提议给高德里重新配备ai,但是却遭到了拒绝,他宁愿低效率地阅读书籍,也不愿再接触核心国曾经无处不在如雪片般的信息流。这让阿不思感觉到很意外,与此同时也从这个男人特立独行的性格中再一次看到了盖勒特的影子。
血缘确实强大,以至于它带来的牵系是如此明显,阿不思甚至发现自己在无意识中惯性寻找高德里与盖勒特之间的相似之处,他能够在这个对于自己而言可以算得上陌生的男人身边找到来之不易的心的安宁,他愿意不时到这个房间来,哪怕只是交谈一些无关紧要的琐事,但他需要这样的交谈,甚至不得不承认自己依赖这样彻底放下责任完全属于自己的时间,它很宝贵,又极隐秘。
虽然他们的话题大部分不痛不痒,但阿不思还是尽可能将所有发生的事情全部都对他和盘托出,包括自己和盖勒特在第二十二届节目之前与之后的计划,杭州特辖区中发生的事情与“纯黑战役”始末。后来高德里也断断续续对他讲述了一些旧事,而更多的时候,他会谈起八岁前的盖勒特。
这是阿不思从未听到过的内容,盖勒特本人对于自己的童年非常避讳,他几乎不愿承认自己曾出生在凡种家庭。而阿不思也很难想象过在核心城衣食无忧的小盖勒特,他以为与生俱来的异瞳会让他从小便饱受偏见,然而高德里的描述却并非如此:虽然格林德沃夫妇在核心国中并不是能够常住都城的顶尖贵族,但也足够养尊处优。盖勒特从小就表现出了惊人的聪颖与学习天赋,此外他很擅长轻易让成年人信任与喜爱自己,全家人都认为他未来将会是打破格林德沃家族如今阶级的那个关键人物,比起平平无奇沉默寡言的高德里,盖勒特吸引了全部的宠爱与关注。
“他直接打破了所有人的阶级。”那时候他们坐在夜色中的窗边,高德里似乎觉得这件事很好笑,以至于说到这里时不可抑制地大笑起来,“这倒是也算达成了我父母对他的期望。”
阿不思却沉默向远处的星光望去,核心城已经降沉,天际中再没有任何高高在上的东西能够投下阴影。
如果说一切“果”都有“因”,那他很难从如今那个经历一切的盖勒特身上看到曾经的影子,也无法从那个曾经推测出他的未来,但即便如此,他还是想听到更多,无论于公于私,都得以依此补全自己缺失的那部分对盖勒特的“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