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况,他们还有岁岁呢。禾卿和其党羽一日不除,岁岁就一日不得安稳。禾卿一直想要岁岁的命。
然而“道别”这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却比登天还难。
九皇子离奇暴毙一事,举国上下传得沸沸扬扬,天子悲痛万分彻夜嚎啕。
青龙国臣民无一不觉得九皇子死有余辜,但天子偏就觉得他的弟弟命不该绝,悲极生怒,勒令大理寺卿彻查此案。
邱氏母子在案发当天的凌晨出城了一趟,恰逢他们出城之后没过多久,九皇子就带人去到了将军府,之后不过两个时辰,九皇子就离奇暴毙在了都城西边的白雾山脚下。
于是乎,邱氏母子成为了大理寺的重点审讯对象。但这母子二人既不会巫术妖法,又有监察院大臣李奇之子李道添作证他们当日凌晨是从南门出的城,直奔邱将军的坟冢而去,所以他们全然没有杀害九皇子的能力和时间。
然而天子心中的猜忌却始终没能打消。
邱意婉满心焦急地在城外逗留了三天,在这期间,岁崇潜入了都城数次,次次都能发现将军府周围有暗卫盯梢监视。
邱意婉无论如何也不能再回家,不然势必会被暗卫发现,加深天子的猜忌。父亲与长兄已故,二姐在深宫步履维艰,三哥在朝堂如履薄冰,邱家已是四面楚歌,她绝不能再雪上加霜。
无奈之下,邱意婉只得修了一封家书,和陆盛临的那枚白虎玉佩一同交给了岁崇,希望他能代替她去跟娘亲和哥哥道别。
夜幕一降临,岁崇就携带着邱意婉交给他东西潜入了都城,直至东方泛起了鱼肚白才归。
邱意婉坐在石头上等了他一整夜,瞧见他的身影后,立即起身跑了过去:“东西都给他们了么?我哥和我娘怎么说?”
岁崇拿出了两样东西给她:“信是你哥给你的,金元宝是娘亲给岁岁的。”
邱意婉立即打开了那封信,邱景臣的回复言简意赅:【你只管走,家中一切安好,勿念。】
邱景臣亦不希望妹妹在这种危机四伏的情况下归家,与其被天家捉入笼中,不如让她跟着狼妖走,去狼境拼一把。
信中话不多,是因为不想
包含那么多离愁别绪,不折磨人心,免得妹妹伤心难过。
可邱意婉又怎能不难过呢?短短一行字,她含着眼泪看了许久,而后将信纸贴在了胸口,又去看向了那枚金元宝,呜咽着说了句:“怎么给了这么大一枚?”光是个底面都要顶得上岁崇的半只手了。
岁崇:“娘说时间太仓促,没时间去给岁岁打手镯和长命锁了,就直接给了金元宝,让咱们得空了自己去打。”
“哦。”邱意婉吸了吸鼻子,又抬眸瞧向了岁崇,“你怎么开始喊娘亲了?”
岁崇:“当然是娘让我喊的。”
“瞧把你得意的吧!”邱意婉先嗔了他一句,而后又问道,“给清竹立衣冠冢的事情你说了么?”
岁崇点头:“说了。”不等邱意婉再问下一句呢,他就直接回复了她,“陆盛临的事情也说了,毋需担忧。”
“嗯。”邱意婉彻底放下了心,虽然内心依旧充斥着不舍之情,但不得不继续上路,“去喊小洱和岁岁起床吧,天也亮了,咱们该出发了。”
一路向北,启程回狼境。
岁崇不置可否,看着妻子微微泛红的眼圈,心疼地抿住了薄唇,总觉得自己亏欠了她很多。
她明知狼境冰天雪地,明知前路凶险莫测,却还是选择了背井离乡,选择了同他北上夺权。
无论如何,都不能辜负她的这份信任和深情。
岁崇忽然开口,信誓旦旦地向邱意婉保证:“有朝一日,我定会让你光明正大地回家。”
邱意婉的眼眶又是一红,泪眼模糊却又饱含期待:“当真?”
岁崇笃定道:“千真万确,整片狼境都会替你撑腰。”
无论是为自己还是为妻儿,都必须重新夺回王位。
他活了千年,看得透彻,这世间虚无缥缈的东西太多,唯有实权在握,才能呵护自己想要呵护的人。
邱意婉不疑有他,全然相信自己的丈夫:“好,我从现在开始就等着,等你站在我身后,光明正大地护送我回家。”
青龙国北方边境紧邻着一片连绵山脉,此山名为分晓。
此时正值盛夏,分晓山南面一片葱郁,绿意盎然,北面却银装素裹,冰封大地。
早在开始翻越分晓山之前,岁崇就让四喜携带着他的亲笔信函率先飞往了狼境都城,联络心腹贤臣。
翻过分晓山南部,就抵达了狼境地界。
岁岁才刚满月就跟随着娘亲和姑姑离开了狼境,对自己的家乡极其陌生。邱意婉原本还担心孩子会不适应如此严寒的气候,谁知一家四口才刚刚踏入冰雪覆盖的范围,岁岁就激动了起来。
岁岁原本是被爹爹抱在怀中的,一阵夹裹着白色冰粒子的寒风突然袭来,直勾勾地朝着他稚嫩的面颊扑了过去,不仅吹掀了他的银发,还差点儿把他脑袋上的那两只毛茸茸的小耳朵给吹倒了。
小岁岁一下子就把眼睛给闭紧了。
邱意婉立即把手伸进了海纳袋中,才刚把小帽子给掏出来,岁岁竟忽然变成了小白狼,“嗖”的一下就从爹爹的怀中跳了下去,活碰乱跳地在雪地里撒起了欢儿,屁股后白蓬蓬的狼尾巴不停地摇来摇去,看起来开心极了。
岁崇也没打断儿子的乐趣,琥珀色的眼眸中洋溢着慈爱笑意。
邱意婉不由舒了口气:“他从小就离开了狼境,我还担心他会不适应这里的气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