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血将她素白的里衣染红了一片,而这片刺眼的红色亦是让谢行玉的内心重新被铺天盖的的恐慌所淹没,他转身向门外唤道:“谢星,大夫呢,马上让大夫过来!”
谢星在外面应了个“是”。
可阿嫣却仿佛喘不过气来一般,鲜血依旧从唇舌出涌出,她极为艰难地一字一句道:“阿朝,抱……抱歉,倘若我真的死了,你……你一定要记得帮我……向母亲,向江姐姐道个歉。”
谢行玉握着眼前人的手,但却好似什么也不曾握住,他仿佛能感觉到阿嫣的生命在一点点流逝。
茫然无措中,他隐约想起什么,慌忙从怀中摸出一枚平安符来,而后将那平安符塞入阿嫣的手中,“阿嫣,这是隐山寺的平安符,是最为灵验的平安符,你拿着它,它会保佑你平安的!”
谢行玉已经顾不上这枚平安符到底是何人为他求来的人,亦是早已将过往誓言忘了个干净。
此时他只知道,倘若能有法子让眼前人活下来,便是让他亲自去隐山寺求来平安符他也是愿意的,更别提只是将这枚平安符转送于人了。
而也正在此时,大夫匆忙推门而入,上前来查看阿嫣的情况。
等他眉头紧锁,在替阿嫣诊脉之后又连忙打开针包开始替她用针。
如此半个时辰之后,阿嫣终于是昏睡了过去,而那大夫也擦了擦额头的汗,悄悄松了口气。
他跟着谢行玉来到外间,才叹了口气道:“阿嫣姑娘虽然已经喝过了解毒的汤药,但身体内还是有些余毒并未清除,这几日将军最好便不要再刺激她,她如今,实在是不宜再心绪激动了。”
谢行玉连忙点了头,又有些担忧的往里间瞧了一眼,道:“阿嫣她……会没事吧。”
“您不必担心。”大夫道:“她方才是因着方才醒来,身子还极为虚弱,又心绪波动极大,这才……”
“不过眼下已是没有大碍了,只消好好歇息,再依着老朽开的方子喝上几日的解毒汤药,身子便也能渐渐恢复了。”
听得这话,谢行玉的心终于是安定下来。
他吩咐了雁儿好生照料阿嫣之后,才终于踏出了嫣然院。
此时外间天色已经暗下,他从将阿嫣抱回嫣然院开始,便一直守在里边。
整整一日过去,他不曾用膳也不曾饮水,如今也是确定了阿嫣安然无恙,才能放心离开。
但他才出了院子,便遇上了谢嘉莹。
或者说,谢嘉莹一直在此处等他。
见谢行玉终于出来,谢嘉莹下意识用力捏紧了手中锦帕,而后才快步走上前来拦下了谢行玉的去路,“兄长不打算去见见母亲吗?今日兄长这一番作为,总应当要给母亲一个解释吧?”
谢行玉看向她,“我原本也是要去见母亲的。”
谢嘉莹并未多说什么,而是往边上让开一步道:“如此,那便走吧,母亲应当也想知道她的儿子心里到底是如何想的。”
谢行玉自然能听出她语气里的嘲讽之意,但却也无心与她解释,只大步往主院的方向而去。
主院。
因着今日所发生的荒唐事,谢夫人亦是久久不曾缓过神来。
如今房中点了安神的香,这才令她稍稍舒坦些。
可却依旧在想着白日里的事,“原本风风光光的一桩婚事,如今算是彻底成了笑话,那许修被当街抢了新娘子,眼下也不知到底如何了结这桩恩怨。”
静竹一边帮谢夫人按头,一边道:“遣去许府赔礼道歉的人连进府门的机会都没有就被赶了出来,看来这回许家公子是当真心里憋着火气,怕是难以就此一笔带过了。”
“不早不晚的,偏偏是在闹市中将阿嫣抢了回来。”谢夫人重重叹了口气,“当这这么多人的面,那许修即便是家世再低,也总归是个朝廷的官员,他若是轻易便原谅了,此事传闻出去,还不知该说得多难听。”
即便此时还不曾听说那般传闻,但谢夫人却已经能想象到外间那些人会如何编排。
他们会说许修一心巴结谢家。
会说即便谢家将他当作狗一样耍弄,他也依旧眼巴巴的凑上去。
这些难听的话对于许修这种在意名声的文官而言,当真是致命的。
听得谢夫人如此说,静竹也是点了头,她自然知晓许修不肯见他们谢家的人是极为正常的,只是如此,这件事怕就越发难办了。
正在此时,外间传来下人进来禀报,说是将军到了。
静竹小心翼翼觑了一眼谢夫人神色,这才点头道:“请将军进来罢。”
下人应下,屈身退下之后不消多时,谢行玉便抬步走了进来。
谢夫人抬眼看向他,只见他神色疲累,眼底布满红色血丝,眼下更是乌青一片,而胸口衣襟处亦有一片鲜红血色。
自然,谢夫人知晓那是阿嫣留下的。
所以她沉默了片刻之后,却依旧先问起了阿嫣,“她现在如何了,身子可好些了?”
谢行玉道:“已是喝了解毒的汤药睡下了,大夫说只要好生歇着,便无大碍了。”
谢夫人轻轻点了头,“既然阿嫣已是无碍,那今日之事,总该有个交代,旁的不说,许家那边,你打算如何交代?”
她已经并无心力再与谢行玉去纠结今日之后上京到底再如何传闻谢家,但却不得不将许家之事了结。
许修既是将她遣去许家之人尽数轰了出来,便已经说明他不肯就此罢休。
如此,便要看看谢行玉如何打算了。
“钱财,或是名利,总有能让他妥协的。”谢行玉冷声道:“只是他若还想要阿嫣,却是绝无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