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多多也在哭,默默地哭,如果换做从前,她一定会回握住涂月妈妈的手,她对涂月妈妈总是真诚又热情,但现在她没有,多多的手冰冷又麻木,不再回应来自涂月妈妈的温暖。
姑父拿来了清扫工具,把地上的碎片打扫干净,盅叔站了起来,继续说道:“今天早上,于思野冬泳失踪了。”
王多多很明显地感觉到,涂月妈妈握着自己的手瞬间缩紧。
于思野失踪(下)
盅叔说:“我和王多多了解了下情况,于思野喝你这水呀,也喝了很长一段时间了,他早就出现了困乏头晕的情况,这回呢,是他在昨天晚上明知道你给他下药的情况下,今天早上,还是执意要去冬泳的,你虽然跟我们走得不近了,但你的眼睛,一直盯着我们的生活呢对吧,你刚才也说了,所以,你肯定也知道,于思野是个什么性格,倔得很,你一定也知道他是为什么回来的,好好的医学博士不念了,非要回来调查他哥的死,你说他,也是活该……”
盅叔说话的时候,带了股子狠劲儿,他想,于思野还是成功了,终于把大家的生活都搅乱了,不仅是他们,只要现在去安平桥看看就会知道,整个顺阳城,都被他给搅乱了。
涂月妈妈一直保持那个姿势没有改变。
盅叔叹了口气,说:“还有件事儿,你应该还不知道,小琴死了,吴小琴,被人掐死以后,扔进安平桥下的河里了。”
涂月妈妈又猛地睁开眼睛,不可思议地看向盅叔,盅叔却问道:“有这么惊讶吗?这不也是你想看到的结果吗?”
涂月妈妈在震惊中轻颤着摇头。
“你不是说,要报复我们吗,不然你也不会让王明发把老王做的事儿告诉小琴的老公,不是吗,你不就是,想让程峰杀了小琴吗?!”
“我没有!”
“那你是因为什么?!”
“我是……”
涂月妈妈惨白着一张脸,她想起当她从王多多那里得知于思野回来的真实目的时,她决定,剩下的时间,她不再做人,只做母亲。
虽然她已经有十五年的时间,没再见过自己的孩子。
十五年前的那个夜晚,当浑身湿漉漉的涂坦手里握着湿漉漉的钱,颤抖着递到她手里时,她的大脑一片空白。
她听见她的儿子涂坦,哭着跟她说:“妈妈,我救于思佳了!但是没有救上来!”
他说他只拿我应得的工资,剩下的钱,不是他们的,他们一分都不要拿,可是当他们跑到安平桥下,涂坦t才发现于思佳拿了更多的钱,于思佳说他的那些工资根本不能支撑他们去缅甸做生意,他让于思佳送回去,于思佳不干,后来他们就打了起来,于思佳掉进了河里……”
她听到这里,伸手打了儿子一个大嘴巴,儿子却跪下来求她,说他现在必须得走,如果他不走,别人就会认定是他杀了于思佳,可他没有,这只是个意外,但他说不清楚。
她当时在想什么,想他们一家坦坦荡荡,这么多年,再怎么困难,也从未做过违背良心的事情,可她的儿子抱住了她的大腿,痛哭着叫她妈妈,说他没有别的想法,他只是想治好妹妹的病,他偷这笔钱,真的只是想治好妹妹的病,但是现在有口也说不清了。
没人知道他参与了盗窃,除了于思佳,可现在于思佳死了,他如果不走,他们就一定会调查到他的。
最后他说:“妈妈,求求你,救救我!”
她想,如果老涂还活着,会不会去举报自己的亲儿子?但是老涂死了,月月又生着病,她怎么忍心看着自己的儿子锒铛入狱,那不是要她的命吗?
那晚,她放走了涂坦以后,自己便开始了备受煎熬的生活。小盅曾经来找过她几次,每次都是问她,于思佳出事那天晚上,涂坦去哪儿了。她说涂坦早就走了,去外地打工,说是给妹妹赚钱,瞒着他,只留了字条给她,她把伪造好的字条给小盅看,那时候工厂早就开不出来工资了,很多人年轻人都悄无声息的离开了顺阳。
那没什么可稀奇的。
但小盅反反复复地问她,证明涂坦说得对,他们还是怀疑涂坦了的。从此,她暗中观察着老于家那两口子,看他们瞬间老了许多,她被煎熬着的心,又被添了一把崭新的火,她再也受不了,所以她决定做一件事,她把涂坦走拿回来的那些钱全部用信封装好,让小琴拿给正在急需用钱的老于家人。
把钱拿给小琴的时候,她对小琴说了这些钱的实情,在小琴震惊的目光中,她说:“如果你想告发涂坦,那就去告发他,我自己告发不了我的亲儿子,但你可以,我接受这件事。”
没想到小琴也做不到,小琴左右为难了一晚上,终于含着泪跟她说:“宋姐,我想过了,但我做不到,无论是因为你,因为涂坦,还是因为涂月,我都做不到。”
于是她俩编造了散财童子的谎言,送完钱以后,她和小琴喝了一顿酒,从此再也没有找过对方。
再后来,她无意中看见了于思佳获得见义勇为称号的报道,看着报纸上的那张少年的照片,连她也希望于思佳真的是勇救落水儿童的英雄,工厂盗窃案就这样不了了之,老于家选择了对孩子最好的结局。她开始后悔为什么要把这件事告诉小琴,为什么要还钱,自己的良心,是不是比自己的孩子更重要。
直到于思野回来,她第一次感到害怕,为旧事重提,为涂坦感到害怕。
这么多年,她从来没见过儿子,一开始,儿子杳无音讯,她甚至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但思念与日俱增,母亲对孩子的想念,伴随着她的衰老,像病痛,每天都在折磨着她,并无药可医。去年,涂坦终于有了消息,当她以为她和儿子终于有机会团聚时,于思野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