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娘也叫苦不迭,虽然如今多了许多侍女伺候,盥洗梳沐之事都不消自己动手,但阿弥只认她与羲夫人,白日里虽然看起来一直睡着,但身边换了人他立刻便能察觉到,虽然不会吊着嗓子大哭,但会扭来扭去的抓耳朵挠下巴,焦躁的仿佛生了急病。
有一日当地有一座新建的天女祠正要安置椽望,彩绘丹青,特邀了天女娘娘前去观礼,晚娘小地方出来的,甚是好奇。
这几日阿弥夜里安静的多了,不再吵闹的难以安抚。羲华与晚娘也难得睡了几个好觉,顿觉神清气爽,再度容光焕起来。
难得清闲,羲华便带着晚娘一道去了。
她们在天女祠盘桓了不过一刻钟,便有皇宫内卫骑快马赶来,说陛下急召,请天女娘娘即刻回返。
羲华原本没放在心上,谁知一去一回不过一个时辰,她们返回行馆还没从马车上下来,便被个哭得满眼泪汪汪的小侍女拦在车下,唬了一大跳。
那侍女似乎被吓的不轻,语无伦次地来回说了许多都说不清楚到底生了何事,只有“阿弥”两个字反复出现,惊的羲华径直从马车上跳了下来,扔了披帛便奔向了下榻的行馆。
及至见到抱在励苍帝怀中的阿弥,以及跪了一地的内宦侍女,另外她还敏锐地闻到了一股血腥味,虽然被瑞金炉中的焚香冲淡了,却还在萦绕在鼻翼,令她不由深深地蹙起了眉。
凡间讲究君子“抱孙不抱子”,帝王尤甚,除了当日为了亲眼看一看他那期盼已久的儿子,励苍帝抱了抱阿弥外,其他时候他都不曾挨过阿弥一根指头。如今应该是病急乱投医,他抱着扭动不休的小襁褓,比抱着个火药包还要心神不宁,保养的一丝皱纹也无的脸都扭曲了。
羲华止住脚步平复了气息,优雅端庄地跨入了门槛,向励苍帝浅浅一礼,伸手将阿弥接了过来。她只看了一眼,顿觉心疼——阿弥好好一张水豆腐似的小脸差点被挠成个了花瓜。
这么豆丁大的人儿,对自己太下得去手了。
励苍帝极为明显地松了口气,揉了揉泛出青筋的额角,丢下一句话:“辛苦天女了。”然后带着他的人呼啦啦地走了,似乎多待一刻都能要了他的命。
羲华对他无所谓,自己安抚了阿弥。自从嗅到她的味道,阿弥立刻平静下来,靠在她怀中打了个哈欠,小嘴一努一努的。
她彻底放下心来,将阿弥交给晚娘下去喂奶,自己坐在正堂上,挥手屏退了跪着的侍女,只留下一个眼熟的回话,这才弄清了血腥味的来源。
除晚娘外,有一个新来的侍女名唤凝露的合了羲华的眼缘,她带晚娘外出,阿弥便留给凝露照料。但阿弥这样的异状,喂奶哄睡都不得法,根本哄不好。
凝露应付不来,一时慌了神,抱着阿弥出去寻人,想要给羲华传个话。
谁知好巧不巧,让她碰到了国师。师毕宣巴不得给羲华扎刺儿,便去励苍帝面前大嚼舌根搬弄是非。
谁知他低估了励苍帝的父爱,听到阿弥有恙,励苍帝竟然一改往日的凉薄,摆驾亲自去了羲华的别院,接过了阿弥就开始哄了起来。
谁料他虽有父爱,但着实不多。没两下便耐心耗尽,却碍于面子不肯假手于人,直哄的自己头脑涨,一气之下心头火起,便要找个炮灰泄怒火。
凝露就是那个炮灰。
几十大板打下去,凝露当场便断了气,尸身在羲华回来之前便被席子卷了抬了出去。
羲华听的怒火腾腾,原以为她在阿弥身上留下了禁制,任何人若想伤害他,不但无法得逞,还会受到百倍千倍的反噬——至于究竟是百倍还是千倍,要看凶手要对他施加什么样的伤害,若是敢伤阿弥一根寒毛,他便掉百根以示惩戒。若是欲伤阿弥性命,那么他便死去活来千次,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这般安排原以为万无一失,谁知伤害阿弥的不是别人,反倒是他自己抓伤了自己,这倒还罢了。可励苍帝这个混蛋,竟然一句话便害了凝露的性命。羲华咬牙切齿地狠狠痛骂了励苍帝——当然只是当着晚娘的面——甚至还诅咒他“面上生疮,舌头长泡,牙疼的不眠不休”。
只是她忘了,自己如今虽无神只之名,却依旧是神只之身,她的话便是神谕,那两句落在励苍帝身上,顷刻间便生了效。
御辇上的励苍帝忍不住松了松领口,把抹汗的帕子丢到了一旁的内宦手中,忽然脸上一阵火辣辣的刺痛,他下意识地伸手一摸,顿时倒抽了一口凉气。
下一瞬,舌尖也开始捣起乱来,触一下上颚便钻心的痛,还不等他反应过来,两边的龈肉也肿了起来,撑得腮帮子高高鼓起,挣到了两颊的疮口。
励苍帝再也忍不住,痛嚎出声,屁股也再坐不住步辇,差点翻下来。
两侧的内宦霎时间兵荒马乱。
这时的羲华还不知道这些,她命人好生收敛了凝露的尸骨,心想今夜定要好好替她念一念往生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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